主任是从部队转业的,多年的部队生活,让他养成了直来直去的性子,而且他现在根本没心思和马喊水寒暄,当下就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了本子和笔,目光不容拒绝的看向了马喊水。
得,这下马喊水就是想寒暄,也不好意思了,他略微踌躇,嘴角一扯,笑道:“嗨,张主任,要不然咱还是到那些碎怂家里看一下吧。”
“如此也好。”
张主任从善如流,听一听本人的意见,更为有说服力。
马喊水头前引路,直接出了村委大门,一边走着,他又说了起来,“张主任,你看得福……和游子怎么样?你要是感觉他们不错,就留在你那里,别叫他们回农机站了。”
“额家这得福老有官相了,适合在县机关干。”
在马喊水朴素的观念里,对儿子的领导多奉承几句,就能让儿子在领导心里的地位更高一些。
殊不知,马喊水的这些话,不论是得福,还是张树成,听得都非常尴尬。
好在张树成也是基层干部,了解马喊水这类人的想法,知道他们不是有意奉承,而且他也看好得福和周游,对马喊水的一番话,也就笑了笑,没放在心上。
周游走在最后,有些好笑的看着得福的脸色不断变换,尴尬至极,马喊水也就刚开始说得时候带上了周游,后来就一个劲的夸得福,让得福尴尬至极。
“你还笑。”
得福没好气的瞪了幸灾乐祸的周游一眼,眼看马喊水越说越离谱,他终于忍不住喊道:“爸,咱们是要先去哪家嘛?”
马喊水终于停了下来,他左右一看,呵呵一笑:“走过了,这边。”
脸上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表情。
一行人来到一处矮土房子处,刚到门口,马喊水就冲着里面喊道:“三儿,三儿,在家嘛!赶快出来!”
土房子的布帘被掀开,走出来一个皮肤粗糙的年轻人来。
“喊水叔?你叫额啥事?”
“干什么呢,磨磨蹭蹭!这是吊庄办的张主任,来问你点事。”
韩三一听吊庄办的,脸立刻冷了下来,走到门口栅栏处,也没有要给几人开门的意思。
张树成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韩三,明明是一个年轻人,但是看其苍桑的样子,却没有一点年轻人应该有的冲劲。
“你叫韩三是吧?能不能说说,为什么从玉泉营跑回来了?”
张主任拿出本子,准备记录一下韩三的话。
韩三低着头,他毕竟还是一个年轻人,没有那么厚脸皮,从玉泉营逃跑这件事,本来就是他理亏,做不到若无其事,如今张主任,他也只是含糊其辞的说道:“不想吊庄了。”
“为啥嘛?”
张主任立刻追问道。
“不为啥,就是不想去了。”
“总归要有个原因嘛!”
“没有。”
韩三被追问得有些烦了,冷硬的回答道。
“没有原因为啥跑回来嘛!”
张主任也没有生气,倒是马喊水看不下去了,他上来就喊道:“让你说你就说,你个碎怂,跟谁摆脸色呢!”
还别说,马喊水这一吼,直接让韩三缩了缩脖子,明显有些畏惧,不过一想到吊庄的苦,他又梗着脖子说道:“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大风三六九,小风天天有。那是人待的地方吗?”
“编的好,说得还顺口的很。”
马喊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叼了一片树叶在嘴里,斜着眼瞪韩三。
韩三立刻急了:“叔,这怎么能是编的,那里的人都知道。”
张主任无奈,韩三一口咬定了不去,打死都不去,好似吊庄移民,就如同上刑场一般。
张主任心里叹了一口气,眉头的愁绪更盛一分。
“这样,马主任,咱们先去另外几家看看怎么样?”
马喊水自然无所谓。
又到了两家,各有各的理由,但是里里外外都是一个意思,玉泉营那地方,压根不是人能待的地方,政府是骗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去送死哩,他们打死也不去吊庄了。
要说吃苦吧,涌泉村的生活就够苦了,这些人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这第一批吊庄移民的人,其他人都留下了,唯有涌泉村的七户跑了回来,为啥,就是因为有李大有这号人在。
“主任,剩下的咱们不用去看了,他们不会答应的,想让他们答应,现在唯有说服一个人。”
眼看就要往第四个人家走去,周游拉住了张树成。
“谁有这么大的能耐,你快说。”
张树成也着急啊,能有一点希望,他就会迫不及待的抓住。
“李大有,说服了李大有,其他人也肯定会答应吊庄移民。”
周游转身,带队朝着李大有家里走去,张主任连忙跟上。
身后,马喊水皱着眉头瞪了得福一眼,看得得福不明所以,在马喊水看来,这么好的表现机会,就应该让得福来说。
不过对于周游所说的说服李大有,马喊水撇了撇嘴,根本没当回事,李大有那是什么人,无利不起早,看不到好处的事,他能答应才怪。
一行人来到李大有屋外,正看到水旺妈在锁门,马喊水立刻就笑了。
“铃铃,就你家这破木栏,还值得锁呢。”
“我这不是要出去嘛。”
水旺妈有些不自在的说道。
“大有呢?大有在家呢!”
“没,没在。”
马喊水伸手推着木栅栏,斜眼看着水旺妈,“咋,大有说他没在家的啊。”
“对,对。”
水旺妈忙不迭的点头,点完头她才意识到不对,再看马喊水,已经推开栅栏,闯了进去。
“大有!大有!躲在屋里干啥呢!”
装睡不成的李大有,忍着怨气爬起来,“不都说不在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