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惊客出棺以后的第一个年关是在疗养院里?跨过的,图个热闹。过了正?月十五这两口子就搬回了瓜洲古渡。小洋楼翻整一新?,家?具也陆续上齐了,倒是像模像样的。
贺陵把寄存在银行里?的物件全?都搬回了家?,毫不避讳地给封惊客翻译自己从?前写过的日记。
像“打劫”得道高?僧的情节就细细刻画,以彰显他潦草度过的那些日子里?到底有多可怜,趁机骗骗他男人的疼惜呵护。而像迎娶大元帅的亲闺女这种情节就直接跳过了,一个字都不敢提。
他仗着自己是屋子里?唯一一个懂得当代简体字的人呢,谁知?道,栽了。
封惊客没什么别?的消遣方?式,除了早起?练功就是钻研文字,简体字他早摸透了。
他把那日记捧在手里?,慢条斯理地翻着页,说:“大元帅是什么职位?”
贺陵脱口就答:“就相当于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厉害着……呢。嘿嘿,问这个干嘛呀?”
封惊客说:“既然如此厉害,给他当乘龙快婿想必也是件光耀门楣的幸事。”
贺陵哈哈干笑:“给皇帝当孙子还是件幸事呢,那也得别?人稀罕不是,俺就不稀罕。”
封惊客被?他逗笑,问道:“那你稀罕什么?”
贺陵就着满手的灰尘,腆着脸从?人家?身后抱上去,鼻子蹭在鬓边,“你说呢?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就是我这个坑里?的青皮萝卜,换个红的白的都不成。”
封惊客说:“青皮萝卜好,头皮绿,头顶也绿。”
贺陵脸色一变,“啊呸!大清早说什么吉利话!”
到了二月十四号,乍然惊醒,是小年轻们的白色情人节呢。贺陵人在花卉市场挑种子,心里?盘算着,这是他家?十六在这世界度过的第一个情人节,不能糊弄。
于是选了个卖萌的表情包,咻地发送出去,再附赠一句:心肝儿,晚上出去吃,老公请你吃西餐。
十来?秒钟之后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正?纳闷他家?心肝儿这回怎么回复这么快,放下种子摸手机一看,好家?伙,咻咻咻咻好几条消息。
葛明峰:心肝儿,大可不必。
叶晓柔:心肝儿,大可不必。
余尔:心肝儿,大可不必。楼下保持队型。
……
盒盒,眼睛噎了菜,发工作群里?了。
贺陵大骂带头起?哄的不要?脸,回复一个:西安脏话。
很快,对方?反咬:临潼脏话。
叶晓柔:疗养院脏话。
余尔:诊疗部脏话。楼下保持队型。
……
贺陵心想不能再聊了,再聊下去娘胎里?的脏话都要?蹦出来?了。这些次要?人物一个比一个会造势,唯独主要?人物闷呲呲,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没看到消息。
他单独给发了一条,问:在练功还是在看书?
刚发出去,手机响了。
贺陵“喂”了一声,听见对方?说:“心肝儿,晚上不出去吃,回来?给你做。”
掐断电话,贺陵一阵心旌摇曳,险些浪出花儿来?——姓封的一定是故意的,说话就说话,喊心肝儿就喊心肝儿,非得憋骚腔。
那叫做什么,低磁,性感?
cei,老爷们儿才不会上当。
哼。
买了些宿根花卉的种子,还选了好几种颜色的风信子球,连同配套的玻璃瓶、火山石、肥料、营养液全?都凑齐,最后想到小洋楼的走廊里?空荡荡,又额外补了些垂吊植物。
贺某人生性浮浪,买植物要?挑能开大红大紫大花朵的,哄人更喜欢泼辣直白,于是顺稍让老板给扎了一束红玫瑰,乐颠颠地抱回去了。
回到家?已是黄昏时分,江水多了些凉意。贺陵特地站在泊船的码头上眺望了一会儿,瞧见自家?小洋楼在夕阳里?独树一帜,心情真比铺了蚕丝褥子还暖和。
有家?真好啊。家?里?有人等着更好。
他兴冲冲地奔过去,推开大门,恃宠而骄地嚷嚷:“你男人回来?了,快来?接一下东西。明儿叫那个装铁栅栏的再来?一趟,我看大门这块儿都没焊好。”
封惊客从?屋里?出来?,袖子还是卷着的,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上沾着水珠,说:“都来?好几趟了,一次性检查完,一次性焊好行不行?”
贺陵说:“你还心疼他们,干活这么糙……心疼心疼你男人吧,看看,手被?刺儿扎了。”
封惊客先接了一大束玫瑰,看也没看,先把贺陵的十个指头检查一遍,最后没看着创口,但还是挨个吹了吹,小心不能再小心的。
贺陵说:“看花呀,特地买的!”
封惊客看花,问道:“买花作甚?”
贺陵神神秘秘的,“猜猜今天什么日子。”
封惊客摇头说不知?,贺陵就公布答案,“白色情人节,两口子才过的节日,是个爷们儿就会送媳妇礼物。别?人有的,咱家?媳妇自然也不例外。”
封惊客舍不得拆穿这厮对媳妇和相公的角色误解,就点?头应了,说:“甚是喜欢,多谢相公。”
贺陵笑得美呢,朝他脸上吧唧一口,问道:“打算做什么吃的?”
封惊客连忙关上了厨房的门,“做好你就知?道了。”
还挺神秘,贺某人搓手期待。
天黑之后,有人在运河游船上放烟花,水天相接,绚烂翻倍,好看得不得了。
贺陵记得以前在西安时也有人放烟花,后来?各区开始颁禁令,过年也就不那么热闹了。他想拉封惊客出来?看,谁知?厨房门也在这时开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飘了出来?。
贺陵探着脑袋问:“十六,你在煮shi……什吗?”
封惊客端出鸳鸯电热锅,说:“给你煮火锅。”
贺陵看着满锅黄澄澄,咽下一坨猪油炸木屑味儿的空气,拍手赞叹:“哇,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但是这个黄黄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