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惊客也看见了,那人周围有沙球在飞速流转。他对后面的少年们说?:“先不要轻举妄动,影涿过去看看。”
影涿说?:“我不去,不仅我不去,你?们谁也不准去。天师说?过,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停下,护送兵符要紧!”
跟他共乘一马的少年说?:“那是个人,不救?”
影涿说?:“你?懂什?么,这里不可能有人出没,那是专门用来考验我们的。”
此时商人又往下陷了几寸,他急了,重新开出条件:“小英雄们快救我,我是长安首富,我有金子,只要你?们救我脱困,我愿拿一半的家产作谢礼,举手?之劳能换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救我啊!”
有痣少年问:“你?怎么证明自己是长安首富?”
商人立即抛出手?里的东西,是一块金子,他还指向自己的骆驼:“褡裢里还有很多金子,你?们可以亲眼看看!”
有痣少年驱马接近,小心地扯了褡裢,解开一看,果?然金光闪闪。他心动了,向封惊客说?:“师兄,要么救一下吧。”
封惊客却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商人可疑。封惊客发现?,他虽然在往下陷,速度却比不上先前?消失的那匹马,只怕被影涿说?对了,这只是考验。
封惊客拔剑,不由?分说?朝那商人的面门刺去。
在几个少年的惊呼声中,商人的面庞一下扭曲了形状,而?后散成了沙粒,绞着剑身就往封惊客的手?上攀爬。
封惊客立即弃剑,说?:“是障眼法,走?!”
其余人都快速策马离开,有痣少年却几乎瘫软,看着手?里拎着的一袋沙,恍惚觉得自己刚刚失去了巨大的财富。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耷眉丧眼地跟上了队伍,时不时还要回头?看看。
只是这次队伍又没走?出多远,迎面遇上了一个迷失方向的女子。
女子躺在沙丘上,热得衣裳大敞,雪白的皮肤在太阳底下泛着光,而?她似乎渴得厉害,胸口微微起伏,汗珠一颗颗滑进深处。
她见有人经过,艰难地从沙丘上滚了下来,试图求救。
影涿无?情地掠过,马蹄扬起沙尘,冷哼一声:“又是考验。”
身后跟他共乘的少年却拍拍他的肩:“要不然咱们也停一下?”
影涿正想发火骂他,扭头?却发现?队伍居然停了下来,大家都在盯着那女子看。
“你?们在干什?么,小小年纪就贪图美色,成何体统!都给我赶路!”影涿气得大喊。
少年说?:“你?想什?么呢,刚才封师兄试了,她是真人!”
影涿说?:“真人也是考验,她死不了的!”
没人理他,少年们谴责他的冷血心肠。
贺陵探着脑袋数马,有些担忧:“咱们的马也不多了,要是留一匹给她,后续行?进更吃力。十六,怎么办?”
封惊客的视线却凝在他脸上:“非礼勿视。”
贺陵挠了挠发痒的耳朵边:“我是小孩子……”
这时有个少年突然哭了起来,其余人不明所以,问他怎么了,他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想我娘了,我记得我娘也像她这么好看。”
另一个年龄稍微小一点的也跟着哭:“我也想我娘,我娘可疼我了,别?人家小孩吃奶只到一岁多,我娘让我吃到三岁半!呜呜呜。”
有人劝他:“好啦好啦,其实还是米汤好吃一点,忘了吧。”
贺陵满头?黑线,心想这他妈才是小孩啊,于是催促:“那我们留下一匹马,再给她一个水囊。抓点紧,谁自愿跟别?人共乘?”
头?一个哭鼻子的少年毛遂自荐,率先下马,还把自己的水囊递给了女子。
他拧开水囊,凑到女子嘴边。“这位姨娘,你?先喝点水。”
女子露出微笑,明眸皓齿,一开口却是粗犷的男声:“小娃娃,你?叫谁姨娘呢。”
话音刚落,她身边同时出现?了七、八团旋转的沙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了少年们。哭鼻子的少年最先落入圈套,叫都没来得及叫就被裹着栽进了流沙坑里。
队伍瞬间乱了套,封惊客将?马鞭抽出破空声,说?:“任何人不得施救,先跟上影涿,继续前?进!”
接到命令,没被沙球怪物缠住的都冲了出去,很快拉开了距离。场面不再像刚才那样?混乱,当前?被困住的其实只有打散的一匹枣红马和一个挺白净的少年。
在武道院,危急关头?私自抢马、换马是重罪,所以尽管枣红马的主人可以选择骑走?被困在流沙里的白净少年的黑马,他还是瘫在了地上没动,似乎在纠结该怎么办。
封惊客皱着眉头?道:“你?还等什?么,先骑黑马离开!”
少年接到命令几乎喜极而?泣,忙不迭爬了起来,跨马走?了。现?在就只剩下了封惊客和贺陵两人一马。
枣红马已经没了挣扎的余力,流沙里的白净少年却还死死撑着,两臂尽可能地伸展开,企图减缓自己下陷的速度。
封惊客叫贺陵坐稳,自己下马去救那少年,然而?流沙的拖力太大,一下没能拉出来,再试连自己也开始下陷了。
那少年吓得脸白如?纸,说?:“封师兄,要不然你?们先走?吧,别?管我了!”
封惊客双唇紧抿,改站姿为跪姿,增加了少许的受力面积。他回头?看了贺陵一眼,发现?贺陵企图下马,便立即呵斥:“不许下来!”
贺陵已经踩上了脚蹬子,说?:“撑住,我来救你?!”
周围仍然有飞沙在乱窜,封惊客实在担心贺陵的安全,便把剑鞘扔了出去,砸在马臀上,说?:“抓紧缰绳,你?先走?!”
马受了惊吓立刻飞奔出去,贺陵只得先抱紧了马背,抓住缰绳大喊:“十六!你?干什?么!”
没人回应他,封惊客跪地挖沙的身影在马匹渐行?渐远的距离外模糊了。
贺陵夹着马肚,不断用缰绳调整方向,但这马不听他的话,怎么着都不肯掉头?。他把心一横,准备跳马,却被折返回来的影涿薅住了后领。
两人齐齐坠马,滚作一团。
影涿把他压住,冲他吼:“不准你?去!”
贺陵拳打脚踢:“你?是哪根葱,放开我!”
影涿一气之下扬起拳头?要揍他,还没落下来就松了劲儿。贺陵便趁机推开他,爬起来要跑,却听见他说?:“兵符还在你?的马鞍上,你?不能不管!”
贺陵于是匆匆忙忙把装兵符的匣子解了下来,扔给他:“拿走?,一块破石头?而?已,你?真以为是兵符?”
影涿看也不看那匣子,难以置信地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重点不在于兵符,而?在于任务!从接下任务的那一刻起我们就要做好为之送死的准备!你?身边的人迟早会一个接一个离开你?,封惊客也不例外,你?到底懂不懂?”
贺陵也大声喊:“是你?不懂!你?要任务,我要十六,明白了吗!”
影涿的表情在那一瞬是极度震惊的。
他知道这两人感情深厚,也知道他们时常因为感情深厚拎不清轻重,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他恨恨地咬着牙关,接了兵符,驱马离开。奔出几步又回头?,红着眼眶说?:“你?根本没有使命感,你?不配待在武道院。”
贺陵摇了摇头?:“影涿,别?要求我,我们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