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以后已经过了晚饭时间,除了某位祖宗吃不吃可以凭心情,一行人都饿得不行。院里的大食堂只剩下打扫卫生的阿姨还在忙活,葛院长便决定慷慨一次,做东大排档。
西安的夜市跟江南的不一样,贺陵在太湖边上也吃过陕西特色的大排档,但为了迎合东吴水乡人民的饮食习惯,佐料里加大了糖的剂量,清甜的气息重了些。
再看看刚上桌的西安风味:烤羊腿外酥里嫩,油汁儿滋滋响,麻辣焦香;鱿鱼腰片是经过猛火爆烧的,腥味一点没剩,全是鲜香;还有虾仁茄子,烤肉包之类的,无一道菜不透露着直爽倔楞的陕民豪情。最喜人的是菜量都很实在,价格也不算贵,吃一顿赚一顿。
葛明峰瞧着贺陵那八辈子没吃过饭的模样,再瞧瞧旁边坐着的十六先生,实在替他抱屈,不明白这么斯文的小伙子怎么看上贺陵了。他摇头长叹,品了口老窖。
贺陵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感谢葛大大慷慨解囊,我开个头,敬东道主一杯!”
葛明峰滋溜吸了一口,辣得直切牙,说:“什么咯哒哒,该叫院长叫院长,一点规矩都没有。”
贺陵笑了起来,拆了双一次性筷子,给院长大人夹了块羊腰子。他放下筷子,却看见封惊客投来了意味不明的目光,便又重新拿起,给这祖宗也夹了一块。
葛明峰见状突然嚷了起来:“喂,也太区别对待了吧,用公筷给我夹,用自己的筷子给十六先生夹,我有传染病还是怎么的?”
“啊?我没注意啊!”
“什么没注意,我刚才都看见了,你是故意换的筷子!”
“……大庭广众的,别冤枉我啊。”
叶晓柔插了话:“院长你是不是喝多了,自己什么身份没点逼数啊,还跟十六先生争宠,真没品。”
“你瞎咧咧啥,这怎么能叫没品,你看他给我夹的什么,给十六夹的什么,明摆着就是偏心嘛!”
“你可知足吧,三十多岁整得跟五十岁老头一样,可不得给你补补肾!再说你一个地地道道的西安土著,此地有什么东西是你没吃过的,至于跟客人计较一块羊腿肉?”
“行,行行,我是个对窝由人舂,是个磨盘由人盘!我不看贺陵也看十六,权当我没吃醋!哼!”
“哈哈,哈哈哈哈……”
几人笑笑闹闹,都有点醉意上头。
见祖宗不动筷,贺陵就给他添了一杯酒:“你不吃吗?你不会真信了老葛吧,我不是故意换筷子的!而且我干净着呢……”
封惊客面露笑意:“不是,我怕不够你吃。”
“开玩笑,我一个人能吃多少,不够再点呗。来,我给你包个贺氏特供的墨西哥羊肉卷,尝尝!”他耐心地把一大块羊腿肉分成丝,用生菜叶卷了起来,又往里面放了几根苦菊,淋上轰煎芝麻酱,“咱们江南人吃大块肉容易腻,这样会好一些。你别给我省啊,不然我拿你的伙食费也于心不安。”
封惊客望向他,似乎对他的话有别的看法。贺陵这才想起,自己居然把人家也拉到了江南人的阵营,简直有些莫名其妙。
“不好意思啊,我总觉得你不像本地人,搞糊涂了。”
“不打紧。”封惊客没有多说,赏脸接了贺氏特供的羊肉卷,尝了一口之后微笑着点了点头,暗叹当代人的厨艺倒是比往昔精进了不少,用料讲究,香味很重。
大概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葛明峰问:“十六先生是哪儿的人?”
封惊客刚想说一句“广陵人”,就被贺陵接了过去:“祖籍在外地,但也算半个陕西人,在这儿长大的。”
封惊客知他是怕自己说出古时的地名,但意外于他说得准确,自己确实祖籍外地。六岁之前他住在长江边上,渔民会在清早裹着江雾摇橹而出,日暮披着火烧云的霞光归来。
但那些朦胧的记忆实则更像一场幻梦。在咸阳城待得太久了,封惊客觉得自己不该有那样的记忆,毕竟他的人生只有短短十六年,在十六岁的时候他就进了棺材,故乡故事又能知道多少。
“都没听十六先生说过自己的事,今天开心,不如大家都来聊一聊?”葛明峰晕晕乎乎的,但眼睛里贼光不减,明摆着想套话。
贺陵推了他一把:“喂,别借机刺探啊!”
葛明峰:“你这人怎么这么扫兴,十六先生都没反对!”
余尔:“是啊是啊,我们也好奇哪!贺陵同志,不如就从你先开始说,然后我们顺时针,一人说一条自己的隐私怎么样?”
贺陵:“不要!我没有隐私,十六也没有。”
余尔:“哎呀你也太护短了,今夜说完明早就忘了,有什么关系啊!”
叶晓柔满饮一大杯啤的:“没错,要不然我先来,给你们立个风向标。我就说……我说我的初吻,是在我十二岁那年献出去的,十二岁啊,你们有的人那会儿还尿床哪,哈哈哈哈哈!”
余尔抢了叶晓柔的酒杯,满上之后自己闷了一口,然后用筷子在桌上打鼓:“叶晓柔!你厉害了,我余尔这回佩服你!但是十二岁也太小了点吧,你到底把初吻献给谁了?”
叶晓柔:“我家大黄狗!它上我嘴里抢一根鸡骨头!”
“噗!!!”余尔喷出刚入口的啤酒,众人当即大笑。
“好了好了,该贺陵了!”葛明峰穷追猛打,再次点名贺陵。贺陵无奈:“……行,你给我等着啊老葛。”
“我嘛,经历过狗血失忆剧情你们都知道,所以能说的隐私真没几条,要不然就说初夜吧,诸位感兴趣吗?”
葛明峰:“我的妈呀,那不要太感兴趣啊,快说快说!”
贺陵清了清嗓子:“我的初夜是在二十岁没的,在我的四十平小出租屋里,给了一位美丽的姑娘。”
“哇哦!!!也太劲爆了叭!!!”众人起哄,叶晓柔却替封惊客打抱不平,逼着问那姑娘叫什么名字。贺陵神神秘秘,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众人于是喷酒的喷酒,喷饭的喷饭,大骂贺陵不是人。
封惊客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时就听葛明峰说:“现在轮到十六先生了,大家先安静一下,请十六先生发言!”
几人呼喝着,齐齐望向封惊客,封惊客无处可避,一时愣住。
他想起的东西不多,能拿来话家常的就更少了。童年的印象里既没有父母也没有玩伴,只知道自己在六岁时随叔父来了咸阳城,而关于叔父的印象也只有那一身黑色斗篷。
现在总不能说自己也失忆了,那会被逼问更多。
“欸欸你们,十六是很单纯的人,你们不许为难他啊,这样的问题他不会回答的。”贺陵开口。
“哎哊哊,又开始了。”葛明峰摇头。
贺陵摆开了架势准备跟他死缠烂打,却见祖宗按住了他的手臂:“不用,我曾经爱慕过一个人,十六岁时。”
“啊,谁?”叶晓柔的信念即将崩塌,觉着自己嗑的cp可能要走到头了。但封惊客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再不肯多交代,任谁问他他都是微笑相对,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