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伎馆也好,妓.院也罢,这样的地方和所?有服务业一样,越是?过节越是?繁忙。天下都有过节放假的规矩,唯独这些地方因为过节反而比平日更不得闲!一来,人家有闲了才能往这些地方来。二来,官伎馆、妓.院这些地方说的再?好听,想要支撑下来也得想法子挣钱,而消费的旺季就是?过节的时候,又怎么能错过呢。
但这些节日里有一个是?例外,那就是?小年、除夕、元日这三日。
年前年后这三个节日离得不远,传统上都是?要和家人一起?过的,各种节日活动?也是?围绕着家庭来的。特别是?除夕和元日,因为没什?么‘生意’,官伎馆和妓.院在此时也会歇业,便是?有客人也不做生意的。
小年这一日虽然还开门,但说实在的,生意也很淡,大家只当是?放假,松散的很。这种时候,除了一些客居在京城中的官员,因为没有带家人来京任职,在家呆着也没意思,其他哪有人会来官伎馆!
红妃这一日照常起?床,很珍惜这样清闲的日子,照例做了早课,赶着午餐的时候去了师小怜那里。
去的时候师小怜正在和周娘姨抱怨昨晚祭灶的事,有道是?‘男不圆月,女不祭灶’,这天底下别处祭灶,女子都要避开。唯独行?院里是?女人当家,小年这一天祭灶送灶神,需要都知主祭,其他人助祭。
这一点上行?院里的女子可积极了,总要赶个大早祭灶,比其他普通人家更早...而什?么样的大早能比子时刚过更早?
这样的事对官伎馆来说有个优势,她们日常应酬到很晚,过了夜半再?睡也是?常事,都不用为了这事儿特别去熬夜。
“昨夜为了祭灶,忙乱了一回,倒比平日睡的更迟了!”这样说着,看着旁边殷勤侍奉的严月娇,又看看从外走进?来的红妃(显然是?做完了她固定早课的样子),感叹道:“到底是?小娘子,年纪小,睡得迟些算什?么!一觉醒来又是?容光焕发、精神百倍了。”
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脸:“我如今是?不成了,少睡些时辰,脸色便泛黄了。”
严月娇在一旁笑着趋奉:“娘子哪里的话?...娘子如今望去,似双十年华、风姿绰约呢!”
师小怜也二十好几了,这在红妃上辈子是?正当年轻,辣妹一个。只要生活在城市里,尽可以再?游戏人生几年,说自己还没玩够。但在此时,这个古代社会,却也到了要感叹年华已过的年纪。
不过女乐保养的好,又能敷粉施朱,总不容易看出年纪就是?了。
但师小怜感叹这些,也不完全是?无?病呻吟——女乐不用如何劳作?,又时常保养没错,但长期化妆(那可是?含铅的粉!),以及昼夜颠倒、饮酒颇多的生活还是?给?皮肤带来了不小的的负担。在师小怜这个年纪,真个素着脸儿时,确实容易蜡黄脸色、没有精神,显得苍老了些。
正说着闲话?呢,院外有人送来今天的份例菜,因为今天是?小年,份例菜比以往更丰盛了些。
摆饭用餐,红妃动?筷子的时候忽然发现师小怜注意着隔壁院子的动?静,有些不解。似乎是?注意到了红妃的不解,师小怜回过神来后道:“今日并?无?份例送去花大家院子。”
红妃‘啊’了一声,反应过来。
花小小明年就不在籍当值了,也就是?说,今后她得搬出撷芳园。而按照官伎馆里的旧例,不当值的女乐在最?后一年下半年就会进?入半退休状态,即使还住在官伎馆,忙着的也是?各种告别。和馆中姐妹告别,和这些年来的客人告别。
而真正标志着这个女乐‘不属于官伎馆’的事件,则是?小年这一天的这份份例菜。从这一天起?,份例菜就不会送过去了——在官伎馆中,别的待遇或许和身?份高低挂钩,只有份例菜是?平等的,凭他什?么身?份都是?一样的。
由此,份例菜就成了女乐是?官伎馆一份子的象征...红妃她们也是?成为女弟子之后才有份例菜的。之前如孙惜惜,虽然也能蹭一顿饭,但那是?占馆中便宜,也没有正儿八经的菜色。
等到女乐离开,也是?从撤去份例菜开始。
师小怜说这个,当然不是?舍不得花小小这个邻居...事实上,她烦花小小烦的要死!有花小小在,总给?她找不痛快,有这样的邻居不知道要受多少气!眼下花小小要搬出撷芳园了,她开心的很呢!
特意说起?这个,其实是?为了红妃。
她兴致勃勃地与红妃谋划:“花大家住的院落很是?不错,当初是?她做成了‘如夫人’才搬去的,也算是?馆中最?好的院子之一...如今眼看着花大家要搬,院子就该空下来封上了。等到明年中秋后,你?们这些女弟子就该离开雏凤阁了,另分地方住!”
“若是?二姐你?能搬到这院子住,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个院子不只是?位置好、房子好,还和师小怜做着邻居呢!姐妹俩做邻居,确实没有更好的。
红妃也觉得这不错,但还是?有些疑虑:“恁样好院落,我人小,轮得着么?”
师小怜一听就捂着嘴笑了,有种小姑娘的可爱:“二姐平日聪明,怎么此时又犯了呆症?馆中虽说论资排辈,可从来也不只是?论资排辈。这样的好院子断然不会空置下来,总得安排人住下,到时候谁来住?论谁也敌不过二姐你?啊!”
四个女弟子,其他三人肯定是?没法和红妃竞争的。至于其他女乐有想要换院子的...凡是?自己独占一个院子的,只要不是?原本的院子太差,这种时候也懒得大张旗鼓换院子,搬家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麻烦事。
有动?力换院子的多是?一些两人合住一个院子的。
但话?说回来,这些女乐会安排成两人合住,本身?就意味着她们不红,在官伎馆中没地位。这种时候,就算她们资历再?深又如何?师小怜看得分明,并?不觉得她们有机会和红妃争!要师小怜说,这些女乐就该自己知情识趣一些,别冒出来,不然只会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听师小怜和红妃说这个,严月娇也在旁凑趣:“娘子说话?有理!日后姐姐定能与娘子做邻居!”
说说笑笑中吃了一顿饭,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师小怜人坐在堂下,听严月娇作?小唱,边指点着她——严月娇在她身?边学习,除了眉眼高低,肯定也是?指望着修行?伎艺的。师小怜的本功是?唱,也正适合指点她。
除了女乐,外头私妓虽也学舞,却大多没有火候,更专注于吹拉弹唱之类。
小唱是?此时众多‘唱’艺中的一种,也是?最?受士大夫欢迎的一种。此中伎艺常见清唱,就算配乐也往往是?箫管、红牙板、小鼓之类乐器,任取其一伴唱,清雅的不行?。
因为配乐简单,就越见艺人功底!一般没两把刷子的艺人,都不太敢在正儿八经的场合作?小唱!不然就算唱了,也吸引不了人,反而会被挑出诸多演唱上的毛病。
严月娇小唱,红妃在一旁拿一面羯鼓,伴着节奏拍打。这样的节奏可以帮助严月娇找到韵律的拍子,至少此时她还是?挺需要这个辅助的,完全的清唱还不够水准呢——红妃的本功不是?‘唱’,但也学过唱,再?加上跳舞也需要对节奏的了如指掌,此时帮着敲鼓也是?轻轻松松。
教?唱了一回,师小怜觉得严月娇掌握了这段歌曲,便挥挥手道:“今日便到此为止了,冬日里难得的有这样的好日头,又兼得闲,去玩罢!”
严月娇说到底也才十几岁,哪能没有一点儿贪玩的心呢。师小怜这样说,她自然动?了心思,拿眼睛去看红妃。
红妃点点头,起?身?道:“月娇爱蹴鞠,我也爱,我去取个气毬来!”
“就依姐姐。”严月娇眼睛发亮,等着红妃拿气毬,又看看自己和红妃的衣着,笑眯眯道:“我与姐姐今日都穿的爽利,踢气毬也便宜!”
不一会儿,红妃就拿了一个‘五角’气毬来——此时蹴鞠用的气毬和红妃印象中的足球已经非常像了,里面是?猪牛膀胱充气做的内胆,外面则是?数片皮革缝成的圆球,这些皮革内缝,不露线角,这不是?‘足球’,又是?什?么?
这样的气毬又叫做‘砌作?毬’,正是?从外球皮革砌缝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