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春节,宋倾城和陆赢举行了婚礼,婚礼之后,两人飞往西非度蜜月,罗俊泊带着林卿,还没满一岁的儿子,一起凑热闹。
宋倾城和陆赢在原始森林拍婚纱照,两口子心大,非要跟着去,儿子小树树就遭罪了,胳膊腿儿被森林里的黑蚊子咬满了包。
林卿心疼,往死里骂罗俊泊。
孩子水土不服,晚上哭闹不休,孩子的保姆和奶奶又不在身边,两口子手忙脚乱,两三个晚上之后,实在体力?不支,把树树扔给宋倾城和陆赢,双双睡死过?去了。
陆赢和宋倾城伺候了半个晚上,白天嘀嗒着口水的胖小子,愣是不睡觉,闭着眼睛嚎得嗓子都哑了。
罗俊泊两口子不知道是真睡死了,还是装的,反正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两人精疲力尽,陆赢忍无可忍,指着树树,威胁:“不要哭,再哭把你扔出去,非洲都要被你淹了。”
宋倾城打他的手,“哥哥,你不能这样吓唬他,他才十个月,本来就很可怜。”
“他妈是个喷火机,他是个喷水机。”
宋倾城让他抱着树树,自己打电话给后妈,问她晚上小孩哭闹应该怎么办。
后妈是过来人,教了她一招。
“我阿姨说,小孩太小了,出门在外,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叫我们拿点吃的,到门外喂它们……”
陆赢眉头一锁,“哪个它们?”
宋倾城抓上脑袋,有些发虚,“就是……那些东西啊,它们现在在烦他,不给他好好睡觉。”
陆赢咬着腮帮子睨她。
“试一下嘛,老人留下来的经验,又不是我阿姨胡说的。”
“喂什么?”
“喂点蝴蝶酥吧,我们湾城的,估计这边很少尝到,它们会喜欢吃的。”
陆赢压了压唇线,算是默认了,“谁去喂?”
宋倾城思量两三秒,“要不,我们一起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也害怕。”
于是,陆赢抱着树树,宋倾城带着蝴蝶酥,一起到了楼梯间。
她蹲下身子,咽一下嗓,轻声细语说:“小可爱们……”
陆赢眉头紧紧蹙起。
“这是我们从湾城带的蝴蝶酥,给你们吃的,到这里打扰你们了,对不起,请你们让树树好好睡觉吧,他还是个小宝宝。”
她双手合十,对着几个方向作揖,“谢谢!打扰了,谢谢!”
趴在陆赢肩膀哭哑嗓子的小树树马上不哭了,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宋倾城。
宋倾城惊喜,“看,他不哭了!”
陆赢觉得好笑,这立竿见影的效果未免太过离奇,纯属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小子不哭不过?是哭累了,中场休息一会儿。
神奇的是,一回到房间,树树睡过去了。
肉乎乎的脸蛋,长长的眼睫毛,睡着的树树和天底下的幼崽一样,一副天使面孔。
宋倾城亲了他一口,“哥哥,你看我们干儿子,多好看啊。”
陆赢被折腾得够呛,敷衍一下,“嗯。”
“以后就让他做我们女婿吧。”
“好看有什么用,喷水机。”
“小孩子不都是这样么。”
从非洲回来,陆赢心有余悸,见到树树恨不能躲得远远的,对生孩子更是提不起一点兴致。
陆建行拐着弯提醒宋倾城,宋倾城只当听不懂。
-
毕业后的第二年,工作室招了六个人,宋倾城拼死拼活,终于考上了母校的研究生,因为换了专业,她学得更费劲了,特别到了研一下学期,导师严玫只顾自己的事情?,课题方向让她自己找。
宋倾城自知自己能力有限,英文水平也是一般,对着英文文献,总是一头雾水,头皮发麻。
恰好那一段时间陆赢常驻外地,只有周末才回湾城,因为学业紧张,宋倾城住在研究生宿舍,前所未有的焦虑,让她快窒息了。
有一个晚上,她跟陆赢打电话,憋不住哭了,说想跟学院提申请,换一个导师,她预感不换导师,她要延毕了。
陆赢让她请了病假,赶回湾城一看,家里窗帘都没开,她两眼空洞躺在床上。
他把她捞起来,无声发笑,“找个课题研究,就这么难吗?”
宋倾城欲哭无泪,“难,我最后悔的是选了这个导师,我又不是人中龙凤,我就是个刷题机器,加上湾城户口才考上的A大,拼了老命才考上研究生。”
陆赢捏她的脸蛋,“不用这么给自己心里暗示。”
她很挫败,“真的,我算看清楚我自己了,做手工活,修修鞋子补补包还能干,让我看英文文献做科研,自己在实验室摸索,等于要我的命!”
陆赢沉吟片刻,“那就申请换导师,重新开始也没事儿,不管延毕不延毕,至少你得开心,读个书读抑郁了,得不偿失。”
宋倾城猛点头,“真的,我抑郁,大姨妈都乱了,上次四十天,上上次四十二?天。”
“下个月我就回来,换个人下去,这两天你跟我去散散心。”
宋倾城心情?灰暗,两年前,她和陆赢结婚,以为自己走上了人生巅峰,以后心之所向无往不前,谁曾想,陆赢的耳朵没治好,她读个研究生还磕磕绊绊,陆赢工作都不能安心。
“哥哥,我是不是太笨了?”
“这跟笨没有关系,只是这个专业方向不适合你,或者这个导师的风格和你不契合,研究生中途放弃的也不是没有。”
“但?是,不应该学生去契合导师吗?”
“是啊,你这样的都契合不了,这个导师也该换了。”
她虽遇到诸多难关,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不能因为一个导师毁掉研究生生涯,这一次,陆赢支持她换导师,让她马上以课题研究方向不合适为由,向学院教务处提交申请。
宋倾城提交了申请,和陆赢回到他的工作地,正是周末,陆赢带她去山上露营。
青山绿水,湖光山色,漫山遍野的野菊花,美得让人窒息。
陆赢带了游泳圈,给她在清潭里躺着。
“哥哥,这里没人来吗?”
“很少,因为交通不便,以前的镇子都搬迁了。”
游了快一个小时,两人上岸,换了干净衣服,开始动手做晚餐。
吃了饭,就着月色小酌两杯,陆赢没什么事儿,宋倾城就已经微醺了。
“老公,你说,读书的意义是什么?”
陆赢从她手里拿过酒杯,“读书的意义,是为了让你有能力掌控自己的人生,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是我有你了啊,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想过的生活,为什么还要去受罪,看英文文献就算了,还要看导师的脸色。”
“我只是你老公,可以做你的后盾,却不能替你奋斗,哪一天我不在了,你也有立足之地。”
宋倾城鼻头微皱,“你不在能去哪里?”
他抬首,往上看压顶的暮色,“上天上了。”
宋倾城呼吸一沉,一瞬不瞬盯着他,眼底沁出了一点水光,“你上天上都不带我么?”
陆赢顿了顿,“我比你大,当然比你早死,我想,我妈死的时候,也不会后悔让我出国读书。”
听听,她这话多委屈,好似他真的撇下她,偷摸去了什么好地儿。
她把头埋进双膝里,克制着自己,“你不是有长生不老药么?”
陆赢轻轻扯唇,“宋倾城,这么点就喝多了?”
宋倾城抽气,“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
陆赢知道,又犯了她的禁忌了。
对于宋倾城来说,他长生不老不行,比她先老死也不行,反正不跟她一起咽气,都是罪过?。
陆赢蹲到她身边,双手环抱住她,“宋倾城,我们看电影吧。”
“不看。”
“不看电影就睡觉吧。”
宋倾城闷声说:“我不跟你睡觉,以后你做和尚去吧。”
“我去当和尚也得带上你,上哪儿都带你,临死了也要给你拔管,行吗?”
宋倾城满腹幽怨,“哥哥,我以为我们是思想契合,俩心交替。”
“谁说不是了?”
陆赢连哄带抱,半拖半拉,把她带上了保姆车,合上窗帘,前挡风玻璃点了雾化功能,彻底隔绝了山水,抱着她一起看电影。
这是一部正经的文艺片,略显寡淡。
“哥哥,这是谁拷的片子啊?”
“小李。”
小李是他的助理。
“我就说,这不是你喜欢的风格。”
陆赢眉眼间的笑意愈发深,指尖异常灵活,翻越她的裙摆,“我喜欢的是什么风格?”
宋倾城抓上他的手,“你喜欢的是,这种——‘走出舒适区’风格,就算当和尚肯定也要偷偷吃肉。”
陆赢低低地笑,反手把她握在掌心里,带到他身上,诱惑她,“这是我给宋倾城练的腹肌,摸一下。”
“……”
宋倾城依着他,摸了两把。
她看着那双带着钩子的眼,喝了点酒,她脑袋有些虚浮,话音不自觉就带上点娇软,“哥哥,这么摸你舒服吗?”
陆赢略微卷起唇线,似笑非笑的,带着一丝魅惑,“一般,你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哥哥更舒服一点儿吗?”
宋倾城唇角微微崩裂,手上下了点劲儿,掐了一下,“我不知道。”
陆赢腰腹微收,胸腔震颤,“不知道我教你,我伺候你。”
他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流氓话。
宋倾城忍不住笑,“我不要。”
陆赢二话不说,放倒了真皮座椅,起身把她放了进去,“哥哥给你钱,花钱伺候你还不行?”
她脚丫子抵在他胸口处,裙摆就往上撩了些,“先说清楚,给多少钱?”
他张口就来,“一百万。”
她脑子到底还没有混沌不清,“那你先转账。”
陆赢舔了下嘴,“手机银行都是限额的,你还怕我赖账不成,不行就从法拉利里扣。”
下一刻,他的胸口就挨了一脚,“陆赢,你又犯规了!”
他不再征询她的意思,蹲下身子埋首下去,额角有青筋凸起,一日未刮的胡茬一下一下磨蹭着细嫩的肌肤。
她有些难以自控,五指扣紧了朱砂红的沙发扶手,骨节微微泛白,胸口上上下下起伏。
保姆车的星空车顶在她涣散的视线里,变成了一条虚幻的蓝带,如同翻涌的海。
每一次看电影准没好事,她明知道的,自从嫁给他,不知道多久没有完整地看过?一部电影了。
这一场,俨然不在舒适区的范围,宋倾城额发糊了脸,鬓角湿漉漉的。
夜间寒气重,自然不能下清潭里游泳,野外洗澡不方便,只能将就着擦拭一下。
陆赢给她擦脸,“酒醒了吗?”
她面带羞涩,从他手里拿过毛巾,掩饰尴尬,“我又没有喝醉,记得给钱。”
陆赢揉一下她的唇瓣,指腹压在唇珠上,“宋倾城,灵肉结合,就是怀揣一腔爱意,和你春风无度。”
宋倾城眉心一跳。
行,又收获了新的虎狼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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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天,教务处给宋倾城回复,已经和她的导师严玫沟通过?了,严玫认为她的方向只是出现了一点偏差,不需要更换导师,建议她和导师多交流。
宋倾城心更凉了,没换成,以后面对严玫,只怕是更难熬了。
她主动去找严玫,小心翼翼询问课题方向是哪里偏差了,辛苦导师好好指导一下。
如她所料,严玫只是不痛不痒说了两句,话里话外的意思,研究方向还是要她自己摸索,实在做不来,除非退学,不然只能接受延毕。
宋倾城心灰意冷,她甚至有一瞬间起了退学的念头,可好不容易考进来,为了这么一个导师放弃,她实在心有不甘。
这一次,陆赢回来了,带上她去和A大的领导吃饭,其中有他妈以前的同事,还有他从小就认识的叔伯,还有宋倾城的研究生导师严玫。
席间,氛围还算轻松,院领导还是万年不变的领导口气,“每个导师带学生的风格不一样,我们更主张自由发展,当然,这个自由是相对的,是有一个度的,我们要给学生一个研究的框架和一个正确的方向。”
严玫点头,“我是不喜欢指定课题给学生,以前就有过?这样的,给了课题说是导师有私心,让学生给自己做项目。”
陆赢笑了下,“没错,每个导师都有自己的风格,学生也是,人嘛,都是千差万别的,但?进得了我们A大的都不是笨蛋,宋倾城也不是。”
他看了一眼自己老婆,“她很聪明,让几个师兄师姐带一下,不算什么难事儿……”
宋倾城不自觉低垂下眼帘,轻抿一下嘴。
她心里却一点儿也不好受,她本以为陆赢是以人情关系替她打点,听他们说话才知道,他给学校捐了款。
五十万。
五十万!
她既肉痛又悲愤,读一个研究生,什么都没挣到,白贴进去五十万,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不念呢。
这么一想,她也不愿意给学院领导和严玫敬酒了,反正钱都花了,她资质差,情?商再低一些也无所谓了。
这一个饭局之后,陆赢又赶回项目地去了。
宋倾城如愿换了一个男导师,脾气好,课题方向明确,对学生是有求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