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道:“梁卿何罪之有?”
玉杉大着胆子道:“罪非在家严,罪在小子。”
皇帝“哦”了一声,道:“你们父子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玉杉正在踌躇,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在这万人之中,言明自己是一女子。
皇帝看着面前的父子二人既不接旨,也不解释,脸上多少有了些愠色。
正是令众人手心都捏上一把汗的时候,只听一声极爽朗且娇媚的“父王,这是怎么了?”
皇帝道:“华捷,你怎么来了?”
原来来人正是皇帝唯一的女儿华捷公主。
依本朝礼制,公主皆要到下降之前,方有封号,唯有这位华捷公主却是还未取名,便有了封号。原因无他,只因这位华捷公主,诞生之日,西北的捷报传到了皇宫。
皇帝对这位华捷公主的宠爱那是可想而知的了。
玉杉听到这一声“华捷”立时来了主意,虽极冒险,却可以一试。
玉杉大着胆子道:“起禀陛下,小子的话,只能同公主言讲。”
皇帝才被华捷公主一声父王叫得软和了的心,又有些恼了。
谁料想华捷公主一时心里好奇,笑道:“父王,孩儿倒想听听这位小将军要有什么话对孩儿说。”
皇帝道:“罢了,梁玉吉,你同公主下去吧,倘若无礼,休怪朕重治你的罪。”
公主的营帐内,玉杉跪在中间,公主坐在上方,道:“好了,这里只有孤同两位侍女,你可以说了。”
玉杉低着头道:“启禀公主,陛下圣眷恩隆,一道恩旨,小子理当叩谢皇恩,只是,小子本是女儿身,是梁家的三姑娘。陛下的旨意,小子不敢接。”
华捷公主道:“你是女儿身?抬起头来,让孤瞧瞧。”
玉杉抬起头,道:“是”
华捷公主道:“是有些秀气。你说的可当真?”
玉杉道:“公主若是不信,可叫两位宫娥查看。还有,之前贵妃娘娘两位宫娥曾到小子家中教导小子,公主亦可叫人来传唐吟、宋歌两位宫娥前来。”
华捷公主道:“你啊,得亏你现在说了,不然的话,这事就真不好弄了。你知道么,这一道旨若是下了,下一道旨意是什么么?”
玉杉道:“小子不知,请公主明示。”
华捷公主道:“那是一道婚旨,不然的话,你以为父王为什么会准许你同孤相见?”
玉杉低下了头。
华捷公主道:“你说你是女儿身?”
玉杉道:“是。小子不敢欺瞒公主。”
华捷公主道:“三军将士都叫你骗了,再骗孤一人亦不算什么?这件事,你叫我怎么禀明父皇?”
玉杉道:“还望公主替小子周全。”
华捷公主道:“行了,既是女儿身,还一口一个小子小子的?你现在就先留在孤的帐中,碧珠,你替三姑娘换身衣裳,红璎,你随孤来。”
时隔多日,玉杉再次换上女装,竟有些陌生。
碧珠拎着玉杉换下的衣裳,道:“这什么味儿啊,亏你真是个女孩儿。”
玉杉道:“征战数月,一直没个正经洗澡的机会,倒叫姐姐跟着受苦了。”
碧珠看玉杉这般谦逊,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口没遮拦,小姐您别介意。”
玉杉笑道:“姐姐客套了。”
碧珠搬来一把交椅,放在一侧,对玉杉道:“公主不知道还要多久回来,您先坐下吧。”
玉杉道:“多谢了。”
等待,是焦急的。
这件事实在已经不在玉杉所能控制的范围以内。
待到华捷公主回来,传下的旨意是押往宫中,听侯发落。
玉杉接了旨意。
华捷公主道:“你且别怕,我向父王说了,叫你先在我的咸宜宫住下。”
玉杉道:“多谢公主大恩。”
到了咸宜宫,玉杉第一件事,便是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又认认真真的梳洗了头发。
重新妆扮起来,又是一副贞静女儿的模样。
宫里的日子,轻松且愉快,等待最后发落的日子里,玉杉心里竟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了心思。
有时,黄贵妃还会借探望公主的机会,同她聊聊天,她们一起聊聊旧时的往事,聊聊闺中诸人。华捷公主在一旁听了,不由得艳羡起来。
璟王的母亲,宸妃娘娘亦来了一回,看了看玉杉,只留下一句:“是个好姑娘,只是可惜了。”便离开了。
倒叫玉杉摸不着头脑。华捷公主劝道:“宸娘娘一向是这样的,你别太过意。”
玉杉道:“玉杉不敢。”
到最后,终于传来了圣旨,那旨意上写繁复冗长,一言以蔽之,玉杉身为女子,虽杂行诸男之间失了礼制,究其原委,实为一片纯孝,且在军中,颇有功绩,今敕封为贞佑郡主。
这样的旨意一下,所有人的心,都放了下来。
华捷公主倒比玉杉自己更为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