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嬷嬷看着她苍白虚弱的神色,眉心沟壑越发深刻:“今儿请宴不用晨定,但已经过了辰正了,稍待会儿客人就该到了,伺候姑娘洗漱吧!”
秋水长天手脚伶俐,洗漱、挽发髻、更衣不过一刻钟就收拾的妥妥当当。
灼华昏昏沉沉的坐在境前,勉力睁了睁沉重的眼皮,镜子里的影像明明往日瞧着都是清晰的,今儿竟是扭曲起来。
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好么,饿的头都晕了!
吃了半盏燕窝却又吃不下了,看着几碟子小菜,该爽口的很,却怎么看怎么像肉,腻得很。
待灼华去到四顾堂的时候人基本都到了,嗡嗡嗡的说话声站在半月门前就听得见了。
见到她进去,太夫人便拉着她在身边坐下,叹了一声继续道:“一旦人握了权利便是要贪心的,总希望权柄越大越好。精明的想从皇帝手中分权柄,却也是糊涂的忘了自己不过是天下的奴才而已。”
灼华乍一耳朵听下有些懵懵然,却也不想问,屋中人多,虽开着窗却还是显得闷闷的,憋在心口沉的很。
闻国公夫人一脸赞同道:“糊涂也好,僭越也好,仗着是老臣了,试图左右朝局,陛下……”帕子轻掩了唇角,压了压声音,“总要铲除了他的。”
邵老夫人想起自己上月里是拜访过那户高门,心下不免有些揣揣,捻在手中的杯盖一抖,磕了一声刺耳的清脆:“秦太师当初是辅佐陛下登基的大臣之一,不会吧……”
灼华听出来说的是秦慧了,三朝老臣,先帝崩逝前点了秦慧与程光旭两位老臣为辅政大臣。前头程光旭因为换囚一事被迫告老。
而秦慧,灼华记得他是李锐的人。
三朝元老,门生故吏不计其数,哪怕这几年朝堂清洗重组,秦慧在朝中的势力也依旧雄厚,他原是李锐最大的胜算。前世李锐之后兵败如山倒便是在秦慧倒台之后。
秦慧如今掌着吏部,控制这内阁,百官任命皆在他的手中,在朝中呼风唤雨,哪怕李锐和李彧在他面前也端不起亲王的架子。李锐拉拢他,敬服他,许他无上权力,事实上也是存了登基之后斩草除根的心思的。李彧发现了,加以利用,让人在秦慧身边捧着供着,让他觉得自己的权势足以让皇帝在一些决策上做出让步。
若说普通的大员定是保持着警惕的,觉对不敢在皇帝面前如何,可一个人一旦有翻云覆手雨的权利握在手中,便会想着挑战更高的权威,以让底下的人更加敬畏于他。
前世秦慧因为妄图干预皇家之事、党羽太多隐有一呼百应之势而被皇帝盯住不放,暗中收集着各种罪证,在他试探皇帝态度递上仡佬归乡时,皇帝甩了他一脸罪证,最后也是被迫告老了。
不得不说李彧很会拿捏人心,不费一兵一卒,把皇帝当做了棋子,顺利砍掉了对手最坚实的依仗。
这件事,提前了四年发生。
闻国公府人看了她一眼,道:“邵老夫人久不在京中是不知道,秦慧为辅政大臣本他日自可配享太庙,那可是身为臣子最为荣耀的归属了。我家老爷说,秦慧与程光旭辅佐先帝、后辅佐皇帝都是尽心尽力的,本也当得,哪想他倒是野心不小,竟然上书道:蒙先帝遗命得以配享太庙,上年奉恩谕,从祀元臣不宜归田终老,恐身后不获更蒙大典。免冠叩首,乞上一言为券。”
徐二夫人倒吸一口冷气,惊道:“做臣子的怎可如此!太大胆了吧!这是要陛下颁下诏书于百官、百姓面前给予承诺了?”
邵老夫人给了个眼神到邵氏那处,邵氏便问道:“陛下如何批复?”
闻国公夫人扬了扬眉:“陛下未批,把人招进宫好一顿训斥:功不功,过无极,若想着身后事,如今先放你告老而去!还把给他递折子内阁协政大学士给革了职。”
邵老夫人眉心一跳,凌厉的薄唇用力一抿,“让他告老了?”
闻国公夫人挥了挥手:“人家哪里肯轻易放手如此滔天的权势了!三日前的早朝时竟是朝臣群起为其求情呢!”
灼华垂眸一笑,这才真的是找死啊!
太夫人侧脸看她,“笑什么呢?”
灼华幽幽道:“广布党羽,群起进言,大忌。”
她只简单一言,倒叫在做的贵妇人们心有戚戚,“你这孩子,说到点子上了!”
话题有些沉闷,正好石妈妈进来说戏台子那里都准备好了。
一群人三三两两的闲话这往前头去。
今日的日头特别好,到处明晃晃的灿烂,琉璃瓦反射出的光线叫她难受的唇瓣发麻,好似浑身的气力都被抽了个干净,原以为是春困的缘故,最近才格外嗜睡,可望着那琉璃瓦灼华有些吃不准了。
喘了几口气,实在支撑不住,便同太夫人告了罪,先行回去。
太夫人侧首瞧她,发觉她的脸色确实不大好,便也不留她去那吵人的戏台子初听戏了。
看着灼华独自离开,邵老夫人拉了邵氏在后头道:“你瞧瞧,我在这儿一个月都不到病了多少回了,这样的身子如何能诞育子嗣!”
邵氏看了灼华的背影一眼,点了点头,“待悦儿回来我会好好同他说的,这孩子主意大,也不能硬逼着。”
回到鹤云居,跨上台阶时灼华只觉得膝头一软,便软在了台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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