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夫人瞧向站在门口的自家丫鬟,却见她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便皱起眉来,她招手让她进来,却被门口的陈妈妈给拦住了。
蒋妈妈将锦盒放下,碎步到蒋大夫人耳边说了几句又退了回去。
蒋大夫人听罢忍不住皱了皱眉,俯身与老太太细说了几句,老太太面色不变,但拨着珠串的手却不自觉地紧了紧。
灼华见着素娟跟着进来,眼中似有惊讶一闪而过。
此番计划的参与者们都不着痕迹的观察着老太太和灼华,见她们如此反应,心下都得意起来,饶是你再谨慎小心,却也有防不胜防的时候。
沈炽华看了眼素娟,眼神扫过灼华,轻轻拭着眼角的帕子遮住了嘴角闪过的一丝笑意。
她输了不要紧,总也要把沈灼华拖下水,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何夫人打开了桌上的两个锦盒,分别拿了一条帕子出来,一条绣的是雏鹰,一条赫然是紫色的兰花!
冯夫人上前夺过那条兰花锦帕,在众人晃了晃,然后指着素娟道:“这个丫鬟可不是炽姐儿的,那便是县主的了。这会子跟着来,想必是要作证的。所以,这帕子绣了紫色兰花的帕子,定是县主的了!”
众人或惊或疑的看向灼华,却见她只是神色淡淡的望着窗外。
李彧拿起一条绣着雏鹰的帕子,笑着与灼华道:“也只有阿宁才会绣些鹰啊雁的了,全不似旁的闺阁姑娘爱绣些花草。”
灼华似微赧的垂眸一笑,“殿下取笑了。”
李郯接过帕子,瞧了又瞧,哈哈一笑:“你还真是有趣的紧!”
冯夫人和冯氏皆是一惊,“什、什么?”
何夫人和秦王面上都有一闪而过的震惊。
蒋大夫人笑着与老太太道:“县主当真是个秒人。”
老太太淡淡一笑:“一个调皮捣蛋的小魔星,也值得你一夸。”
蒋妈妈站了出来,回道:“各位贵人容禀,这一盒绣着海东青、大雁之类的帕子是县主的,那一盒绣着紫色兰花的帕子是从沈五姑娘处搜来的。”
“不可能!”冯夫人转眼去看自己的丫鬟,却见她当真点了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们上当了!
秦王看向沈炽华,面上带着惊讶与失望,“你的?”
他的嗓音轻缓而疑惑,可沈炽华却听出了阴冷杀意,顿感一股恶寒窜过四肢百骸心口一沉,似坠进了无边地狱:“不,不是我的,我、我从未用过什么兰花的帕子啊!”
冯氏忽的扑向素娟,双手掐住她的双臂,猛力的摇晃着,“你说,这帕子到底是谁的!”
素娟惊恐的叫了起来,双手捂着耳朵拼命的颤抖着,眼神混乱飘忽,嘴里喃喃自语道:“不是我的、不是我的,别杀我、别杀我,会说是县主的,我一定会说的,兰花、紫色的、县主的,不是五姑娘的,别杀我,素英不听话,我听话的,别杀我……”
素娟说的颠三倒四,可所有人都听明白了,有人威胁她和一个叫素英的诬陷县主,另一个不听话,被杀了,这个倒是肯听话了,可似乎疯了!
“贱人!你胡说什么!”冯氏瞪大了眼,不敢置信自己塞去南院的丫鬟居然叛变了!她猛的一个耳光甩过去,素娟被打的脑袋磕到了地上,一下子晕了过去。
沈炽华晃了晃,身上气力瞬间流逝而光,原来她的一切,早被看穿了!
“是你!”冯氏站了起来,两眼疯狂的瞪着灼华,涂了鲜红的丹蔻指着灼华,忽的扑上前去,尖声喊道,“是你!你是指使这个丫鬟诬陷炽姐儿的,是不是你!说,是不是你!”
灼华似受惊不小,浅色的眸子里带着惊惧,退了两步,避开她的扑打。
李彧和蒋楠几步上前将灼华挡在身后,一脸戒备。
李郯见冯氏如此放肆,心下不爽了,抬脚就是一记踹过去,“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如此叫嚣放肆!”
“我记得,这个丫鬟可是沈五太太塞进县主院子里的。”宋文倩看这地上的素娟,冷声道:“县主不习惯陌生人伺候,便把她和另一个叫素英的拨去看管炊具,做做煎药的活计,为了能把他们塞到县主的屋里去,沈五太太和五姑娘可是在县主那里大闹了一场,五太太嘴里可是说尽肮脏话,怎么,都忘了?”
冯氏被踹到在地,发簪也甩了出去,显得狼狈,“到了她院子里的就是她的人,还不是由得她去威胁!”
“洪夫人与县主要好,咱们知道,可这话可不能乱说的,五太太是县主的长辈,五姑娘饱读诗书,怎会如此。”何夫人拉着宋文倩,一副长辈关怀的样子,又道,“此事关系太大,不能感情用事的。”
这便是说宋文倩污蔑了。
“何夫人倒似什么都知道一样!”宋文倩抽回了手,淡淡一笑,却是极尽讥讽,“谁说的是对的,谁说的是意气用事,一听就能辨出来,怎的,何夫人是有多少眼线安排在各家之中呢?”
宋文倩一说眼线,众人下意识的都去瞧了秦王一眼。
灼华垂眸一笑,若是从前的文倩冲动而无有章法,那是绝境之下的扑腾挣扎,如今说话却是底气颇足,可见洪大人真心疼爱呢!
何夫人轻轻一笑,捋了捋手中的帕子,“洪夫人说的什么话,我也是为了你好,不过是看你年纪小,这会子感情用事,往后自己名声受累。”
宋文倩清冷的眸子轻轻扫了她一记,挑了挑眉,缓缓道:“何夫人是说沐王妃和公主殿下,也在为县主而撒谎么?”
蒋大夫人自是听蒋韵提及过的,说到此处便是投去一抹不愉的目光。
李郯嘴角一勾,指尖微抬勾了身前的一缕青丝把玩,讥讽道:“本宫承教于皇后,人伦是非自有皇后娘娘教导,倒还轮不到何夫人来说教一句品行。”
涉及皇后凤驾,何夫人便是再能言善辩也是不敢再多说半句了,忙是下跪,诚惶诚恐道:“臣妾不敢。”
“帕子是五表妹那里搜出来的,始末五表妹也认下了,这事也算清楚了,既是与县主无关的,便到此为止吧!”李彧看了眼秦王,轻声问道,“皇兄以为如何?”
冯氏却是不肯罢休,“什么到此为止!帕子从炽姐儿院子里搜出来又如何,难道不能是她沈灼华陷害的么!秦王殿下手里的帕子难不成还是大风刮去的不成!若是炽姐儿给的,王爷还会认错了人么!”
沈炽华根本来不及阻止,帕子便是她给的呀!若是计划成了,哪怕沈灼华再反驳也是无用的,可事到如今拿出来说,反而成了坐实她算计沈灼华的证据了。
完了!全完了!
灼华缓步走到秦王面前,浅笑温柔着问道:“不若殿下告诉我,何以为帕子是元宜的呢?我与殿下,似乎今日才算正式相见才是。”
秦王看着她,眼底有碎冰的凌冽浮漾,嘴角的笑意却依旧似书生文雅,一副羞愧模样仿若他也只是受了算计的那一方:“那日在宫中见到县主,心生仰慕。后无意中捡到一方帕子,沈五姑娘说是县主那里见过的,便以为是县主的,是小王孟浪了。”
说罢,竟还深深一礼。
灼华侧身避过,柔声一笑,“原是一场误会而已。”顿了顿,缓缓看向了沈炽华,“姐姐说呢?”
“……是……”袖中双拳紧握,手背之上青筋暴起,沈炽华双目难掩赤红,她知道的,秦王是要她担下一切了,再不甘心又如何,她输了!“是我骗了王爷,都、都是我做的。”
灼华淡淡的看着她,带着怜悯与漫不经心问道:“五姐姐何以要害我?”
“为什么?”沈炽华低低一语,眼角带泪,萋萋婉婉,忽而又尖锐起来,眼底的怨毒似崩塌的大厦,扑起阵阵尘土飞扬:“你是嫡房嫡女,是县主,谁都要敬着你让着你,府中上下你一人占尽了便宜,你处处风光,我还要因为你的风光而遭旁人白眼讥笑,凭什么!为什么?因为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室外寒风洌冽,蒋楠恨道:“灼华的风光是她拿命换来的,与你何干?国公府是国公爷和夫人当家,便宜给了谁,与你何干?旁人讥笑于你,是你无能无用,与旁人何干?”
灼华觉得可笑,世上总有人因为将自己所遭受到的一切不公平的待遇,归咎于别人的得意与成功,却从不在自己的身上找寻原因。
冯氏咬牙讥讽道:“她是县主,你们自是帮着她的,谁会为了我们这些无有官身的人户说一句公道话!”
灼华淡淡一笑,“五婶说的是。”
她这一承认,反倒叫人无法接话了。
沈炽华一口气梗在心口,憋的生疼,如今,她在这京都之中便是真真正正的笑话了!
秦王眼中闪过可惜,俊俏的面上仍是一片儒雅平静。
何夫人抬眼去看灼华,正好撞上她看过来的眼神,冷漠而阴翳,何夫人看不透她,却有一种被她看头的错觉,没由来的心底一凉,眨了眨眼,待她再看过去,却见她已经转过脸去,一副温柔如水的恭顺模样在与蒋大夫人说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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