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更看重自己的仕途吧?”朱熙媛瞥了他一眼,“你心里定是在埋怨我拖累你的前程。皇帝哥哥本来挺看重你的,就是因为我的原因,一再贬谪你,还让你在外流落了两年。”
“臣出身寒微,更已有了妻室,”杨牧云心说这道理不知要讲多少遍,但还是硬起心肠说道:“公主殿下垂青臣,是臣的荣幸。但臣福缘浅薄,辜负了公主殿下的好意。还请您放下执念,这样对公主殿下和臣都好。”
朱熙媛怔怔的看着他,往事纷至沓来,遂叹道:“你以为今日还与往昔一样吗?皇帝哥哥在土木堡被鞑子所掳,京师一片混乱,大臣们欲立郕王哥哥为帝,太后不允,我这里已经无人能够顾及了。你若愿意,现在便可以带我离开皇宫,保准无人过问。”
杨牧云吓了一跳,忙道:“不可,”定了定神,劝她道:“公主殿下,臣非能够托付之人。现在朝廷正当危难之际,还望公主殿下不要再为难臣了。”
“在你心里,当真没有我半分位置吗?”朱熙媛咬着嘴唇,“若鞑子攻破京师,你也任由我被掳去遭人折辱么?”
“公主何出此言?”
“难道不是吗?”朱熙媛双眸迷蒙,“京师三大营的主力已灭,还有何人能够拱卫京师?鞑子骑兵旦夕可至......”幽幽道:“这几日我正在读一本宋人写的《靖康纪闻》,那些亡国的公主嫔妃个个下场凄惨,若我大明遭此劫难,那么我......”
“不会的,”杨牧云断然道:“我大明决不会蹈前宋之覆辙。”
“以后的事难说得很,”朱熙媛微摇螓首,“如今皇帝哥哥的下场与那前宋的徽钦二帝有何不同?若京师沦陷,你仍会避我如蛇蝎吗?”
杨牧云默然,与她的目光稍一接触便移至一边。
“两年前我与郕王哥哥去南都时的那段时光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朱熙媛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如果让我重新选择的话,我不会再生在这帝王之家。做一个老百姓虽日子苦些,却没有那么多规矩束缚。”
“臣会留在京师,”杨牧云说道:“如果鞑子打来,臣誓死战到底,决不会让公主殿下受辱。”
“你要好好的,不要动不动就说不吉利的话,”朱熙媛深深看着他道:“如京师真守不住,你就带我走。跟着你无论去哪里,我都愿意。”
......
马顺率领一队全副武装的锦衣卫刚一入宫,便有一名太监过来跟他说道:“马大人,你怎么才来,太后急着要见你呢!”紧接着道:“快随我来吧!”
“你们在这里候着,”马顺吩咐一众手下,“本官去去就来。”
马指挥使跟在这名太监身后走着走着,忽然脚步一顿,“公公,这好像不是去仁寿宫的路。”
这太监怔了怔,随即道:“太后她正与皇后一起在坤宁宫... ...”话还未说完一道冰冷的刀锋已贴在了他的颈侧。
马顺沉声道:“这也不是去坤宁宫的路,你究竟是谁?谁派你把本官引到这里来的?”
“马大人饶命!”这太监膝盖一软,当即便跪了下来。
“说,不说本官便杀了你!”
马顺正待进一步逼问。只听一个声音笑道:“马大人息怒,想见你的人是我,不必难为他。”
马顺眯着眼睛循着声音飘出的方向看去,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正立在他右侧不远处。不由心中一凛,撤去刀锋,这太监飞也似的逃了。
“朱文奎?”马顺的牙缝里迸出了这三个字。
“马指挥使好眼力,”中年文士赞道:“一眼便认出了在下。”
“你竟敢进到宫里,”马顺微一思忖,脸上微微变色,“是郕王让你把本官引到这里来的?”
“马指挥使是聪明人,”中年文士淡淡道:“应该知道顺势而为,现郕王得满朝大臣拥护,你又何必一直与他过不去呢?”
“乱臣贼子,”马顺咬着牙说道:“郕王居然会和你勾结在一起向太后逼宫,真是胆大包天!”
“马指挥使慎言,”中年文士面色一冷,“在下也是太祖武皇帝之后,要不是燕王作乱,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仍是懿文太子一脉,岂容你在这里猖狂?”
“自古成王败寇,”马顺嘿然道:“你这建文余孽既然苟得一命,理当隐姓埋名,如今祸乱朝廷,不怕引狼入寇吗?”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马指挥使好言辞,这大明的天下本是我家的,谁夺走了我便向谁取回,这天经地义。你不是说成王败寇吗?那我便与你较量一场,看看谁是成王,谁是败寇!”说着身形一动,转瞬间便移至马顺面前,伸掌便向他面门拍去。
马顺早有准备,手腕微翻,刀锋便划为一道厉芒撕向他的腰身。
劲风凛冽,两人飞快的变了几招,“叮”的一声,两条身影乍然分开。
“你的手......”马顺瞳仁一缩,惊异的看向朱文奎的手。
这双手与旁人的手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更加洁白细腻了些,在阳光下闪着异样的光。
“马指挥使也看出来了吗?”朱文奎悠然的举起双手,“你可要小心了,我这双手可是一对杀人的利器,你不要糊里糊涂的因此丢了性命!”
“朱文奎,”马顺盯着他道:“今时今日,你还幻想着能登上皇位吗?”
“凡是事在人为,”朱文奎嘴角勾起一抹让人难以察觉的弧度,“这是我们朱家人自己的事,你就不必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