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宜民目光中流露出无比的怨毒之色,但却一闪即逝,很平静的说了一句,“天道有轮回,无论谁也躲不掉的。”
车厢内的气氛静谧了下来,静谧得有些诡异。
杨牧云不敢再看他的目光,这是一个被仇恨充斥了一切的青年,或许他的生活只剩下了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复仇。
车轮的辚辚声清晰可闻,黎宜民忽尔一笑,“你与何启秀是旧识?”
“嗯,他曾经是在下的上司。”杨牧云道。
“这么说你与他关系匪浅了?”黎宜民目光一转。
“唔......可以这么说吧?”
“那他肯定对你说了一些推心置腹的话了,”黎宜民目光闪烁,“比如既要防着我又要利用好我,是不是?”
杨牧云身子微微一震,“大殿下你多心了。”
他脸上的些许变化又如何逃得过黎宜民的眼睛,他轻轻一叹,“你很聪明,也很会善解人意,几乎每个身居高位的人都很欣赏你,可是你毕竟太年轻了,不露形迹的掩饰自己心底的想法,你暂时还做不到。”
杨牧云默然。
“郑可的女儿不好吗?你为什么不敢接受她?”黎宜民掀开车帘向窗外看了看。
“你怎么知道她......”杨牧云惊诧的瞪大了眼。
黎宜民笑了笑,“我要想活得比别人长一些,就要比别人知道得多一些。”他笑得很祥和,让人如沐春风,可这笑容之下不知饱含了多少辛酸。
杨牧云心中暗叹,黎元龙的这几个儿子,除了那个飞扬跋扈的黎邦基,无论眼前的黎宜民,还是他曾救过的黎思诚,都活得谨小慎微,把自己纯然的一面深深的埋藏在了心底。
“我要是你,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把郑可的女儿追到手,”黎宜民说道:“要知道并不是谁都能当上这位功臣元勋的女婿。”
杨牧云看他的目光闪过一抹异色,微微摇头,“在大殿下眼里,如果对自己有用,就要不择手段的得到,是么?”
“你不这样想的话,又何必追随这位功勋赫赫,手握兵权的县侯呢?”黎宜民遽然一笑。见杨牧云语塞,又道:“其实不管用什么手段,你想达成的目的是一样的,不是么?”唇角一勾,“堂堂正正是赢,不择手段也是赢,只要赢了,谁还会再说你是怎么赢的吗?”
“大殿下想的不仅仅是复仇,是么?”杨牧云拧起眉头问道。
“不错,”黎宜民并不否认,“我要拿回我曾经失去的一切,我不但要亲眼看到害我母亲的人不得好死,还要登上大位,这样才能洗刷我母亲遭受的冤屈......”
“你是知道何大人身份和他所来的目的,对吗?”
“你和他一样,都是大明的锦衣卫,”黎宜民眯起眼笑道:“你们大明从未放弃颠覆我大越,做梦都想重设交趾布政使司,不是吗?”
杨牧云心中大震,一脸骇异的问道:“既然你知道,那为何还要......”
“还要和那姓何的交好,是吗?”黎宜民接过了他的话,悠悠道:“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那就是我和他共同要对付的是同一人,他就是黎元龙。”
听他直呼父亲的名讳,杨牧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因为黎元龙对不起他们母子俩,他就要联合外人共谋对付自己的父亲和国家吗?
看着他脸色变幻,黎宜民淡淡一笑,“你一定觉得我大逆不道,对不对?其实,在我母亲
死的那一刻,那个男人跟我就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只要能帮我夺得他的位置,我都欢迎。”顿了顿,“包括你追随的郑县侯,我想他也会帮我的。”
“郑侯爷和大殿下你......已经站在一起了吗?”杨牧云惊道。
“没有,”黎宜民摇摇头,“不过我相信他一定会帮我的,因为他既然选择了与阮炽交恶,就已经没了退路。要知道黎邦基可是阮炽女儿阮氏英的儿子,一旦黎元龙不在了,必定是黎邦基登位,到那时他和整个郑家该何去何从?所以他没得选择。”
“大殿下真有气魄,”杨牧云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一旦失败,会有什么后果吗?”
“大不了一死而已,”黎宜民平静的道:“我既然选择这样去做,就不会再回头,除非......我死了。”
他一脸轻描淡写的样子,似乎把生死看得很淡。
杨牧云怔怔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黎宜民抬眼迎着他的目光道:“郑玉是个很不错的女人,她对你一往情深,你要好好对她才是。”话音一落,正在行进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杨公子,”黎宜民目光凝视着他道:“今天我跟你说的这些话希望你不要讲给任何人听,还有也不要跟人说你见过我。”
“嗯,大殿下放心,”杨牧云肃然道:“在下定当守口如瓶。”
......
杨牧云下得马车后,忽然发现周围的一切很是陌生。
“这是哪儿?”杨牧云目光一眯,“这个地方我好像从未来过。”再去看马车,马车已消失在了夜幕中。
“奇怪,他为什么要把我扔在这儿呢?”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由于夜已深,四周没有一个人,就是找个人问路也无从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