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对方只是微微一滞,也仅仅只是微微一滞。
四周血雾席卷,那阵绞痛越来越浓烈,连带着小窝里的小粉猪也疼的醒了过来,正在旁边可怜的打滚。
她手臂更紧了紧,急切吼道:“你真的甘心放弃被你费力救回来的一条命?江逆,就因为那十六年从无人肯信你,你便不愿信我吗?”
胳膊下的身子一僵,那片血雾忽而平静了下来。
那阵绞痛也渐渐散去,小粉猪却疼的背过了气,正在窝里哼唧。
一步之内只能听见她与江逆两个人的喘息声。
神识相拥的感觉十分奇妙,像是水中两尾缠在一起的鱼,彼此相依又相融,过分的亲密。
她忽而想起流莺曾对她说过,即便是仙门眷侣也鲜少情愿互相开放神宇双修,只因这是修真者的最后一道防线,越过这道门,任是再高的道行,魔元灵元也脆弱的可怜,被掠夺修为再轻而易举不过,而交互就代表向对方卸下了最后一丝防备,一旦遭遇背叛便是万劫不复。
仙门中人近千年也鲜少有眷侣敢做到完全信任。
更勿论她与江逆,才不过相识十多天而已。
但从一开始她的命便是他给的,等知道这些时,她已然习惯了对他卸防。
她有时会觉得,或许这样也不错,她没什么大志愿,既然抱歪了大腿,但只要能继续混日子也似乎挺好的。
但她似乎想得过于天真了。
一头不会信任的兽王,又怎会因为一只虫子改变自己?
许久,她也没打算松开双手,而是用诱哄一般的柔软语气求饶道:“你不是会分辨人的谎话?你可以辩一辩我有没有说谎。江逆,我没有骗你,我不想留在仙门是真,不会背叛你也是真,聂游云不过是在利用我,江少庭也从未顾及过我的自尊,比起他们,我更想和你在一起。”
“我也在利用你。”这句话毫无以往他轻佻的样子,竟说的平静冷漠之极。
柳落落认真摇摇头,“不,不一样。”
她忍不住红了眼,“我分的清好坏,那日在大船上你本不必救我,继续利用流莺也能顺利混入灵剑宗,江逆,你难道从未发现,你的心偶尔也会软吗?”
她死死的扒着他肩膀,一时也分不清自己是害怕居多还是伤心居多。
许久,周围的血雾渐渐归于初状,她听见耳旁响起他沙哑的笑声,带着些嘲弄,又带着些寂寥。
“你以为很了解我?”
“不,我不了解,但我愿意信你。”
她说着忽而放开手,认真看向他的一双黑眸,“江逆,自始至终只有一件事我骗了你……”
那双黑眸微微闪了闪。
她的心却渐渐平静下来,发现似乎这些事情也没有那么难以解释:
“我并不是柳月落,那日你们来袭妙音宗之前,柳月落便已经死了,我不过是机缘巧合下占了她身子的一缕异世魂魄,所谓失忆,不过是用来搪塞你的,因为怕你不信,怕妙音宗会害我。”
她本不想说的,关于她的来处,关于她的身份。
但她现在却觉得,或许说出来她的心才会真正轻松。
如果大魔头还想杀她。
那便让他杀好了。
这一刻,她忽而觉得,死,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
没准儿还能回去继续做社畜。
于是她看了他一会,见他始终表情复杂不发一言,便扬起唇角露出个释然的笑容来,慢慢闭上眼睛抬起脖子。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要是还想杀,就杀吧。”
然而,许久,却未见对方有任何动静。
反而是脚踝痒了痒,她慢慢睁开眼,却见眼前早已不见了江逆的身影,那层血雾也早已散了个干净,一切就好似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偌大的神宇之中,只有小粉猪正可怜巴巴的拱着她的脚踝,似乎在乞求安慰。
江逆不见了,似乎从她的生命之中彻底消失了。
柳落落本该因此感到庆幸,但不知为何,她反而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直到三日后,灵剑宗继任大典前一天,魔道往灵剑宗主山山下丢了几口黑木大箱子,里头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几十颗血淋淋的头颅,竟都是八大仙门百年来在魔道布下的暗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