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铣自认为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然薛凌这会却当真没领会到他的意思。鲜卑当年为何放着到嘴的肉不要了,又舔着老脸去与魏塱讲和?总不能是拓跋铣突然良心发作罢。
汉人早就中原一统,然胡人五部还是一盘散沙。小点的羌和匈奴及其别部已不足为患,偏还剩个羯如鲠在喉。以前还能忽悠两句,近些年羯皇那个老东西却似乎突然开窍了一般,各种阳奉阴违。
当年本想与汉人联合,以中原八城及数年钱粮支持去彻底收服五部,不想最后魏塱出尔反尔,不惜以一个公主之死逼他一战。既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免叫人传言皇帝与胡人合谋,又保住原本许给他的土地,还能彻底至薛弋寒于死地。
真不愧应了那句奸诈。
拓跋铣倒也不恨,反正大家都是各怀鬼胎。他若完全没防着魏塱,战事也不会起的那么快。只是,他虽攻破梁数座城池,却不敢就此画地为胡。三月正值青黄不接,鲜卑春草未盛,饿了一冬的羊马都体力不佳,粮食也不够吃。且他觉得有些奇怪,这仗打的太过顺利。
若说汉人经久未战,兵事懈怠,那又没办法解释为何一座小小的平城需要那么久才能拿下。他经历了魏塱一事,尚心有余悸,自是事事怀疑有诈。且无忧公主的死,让汉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与他求和,鲜卑现在又没有能力马踏京城。这仗无休无止的打下去,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羯皇又蠢蠢欲动。
正好霍云旸领兵出征,他二人在京中也碰过面,熟人相见,话不必说明。以后想在中原要点什么,不还得有个中间人么。魏塱是绝不可能了,霍家,似乎还有点希望。该抢的也抢了个够本,倒不如扬长而去。内安,方能攘外。
然而薛凌从来没有过这些雄图大志,自然难以瞬间想到拓跋铣要那么多的钱粮是为了去征服整个草原。她见不得拓跋铣这般耀武扬威的样子,冷道:“你想要什么,我能给的都给。”
拓跋铣想要梁,她可以说自己不拦,但是绝不能答应送。其他的,都可以。
“我要羯。我替你杀了霍准,你替我看着沈家”。拓跋铣似是拿不准,迟疑了一下,道:“我没说错吧,西北的另一半,是沈元州。有了足够的粮草,只要你能拦住皇帝不让沈家伸手援羯,这整个草原都是我的囊中之物”。他站起来,伸着双手,志得意满的看着薛凌。
“你帮我拿到羯,我便帮你把魏塱也杀了。按你们中原人的规矩,杀了魏塱,皇位就是你的。你不是要各凭本事,事成之后,你我就各凭本事。这个天下,你我一争。薛凌,你敢不敢?”
薛凌“噗嗤”笑出声,拓跋铣说的慷慨陈词,她听着实在逗乐。这高高在上的王,说起自己想要的东西,与她十二岁那年想要兔子的模样似乎没什么差。也是这般手舞足蹈,比划着喊“我非要所有白色的兔子都归我一个人,阿爹也不能抢。”
她话都未说完,鲁文安就抢着附和:“对对对,都是你一个人的。”
于是薛凌学着鲁文安附和道:“敢敢敢,争争争,我帮你拿羯”。
魏塱是一定要死的,既然拓跋铣乐意援手,用不用的到先不说,应下来总是好事。在这之前胡人内部要做什么,实在无关紧要。之后嘛,她确实是要与拓跋铣争一争,当年兵围平城之事,总得有个了结。薛凌没多想,答应的飞快。当年的事儿,羯族也有份,狗咬狗,先死掉一个有什么不好?两败俱伤也成啊。
然第二天她便被石亓绑了去,继而知道石恒被扣。再细想与拓跋铣对话,万般无奈,只得千方百计的把二人给捞出去。若羯族已经是拓跋铣掌中之物,那这趟鲜卑之行,白费功夫不算,万一拓跋铣把自己卖给霍准,才是真正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现在,石恒二人应已返羯,薛凌自己也已到京,老李头一群人安好无恙,与拓跋铣谋划的事情便正式提上日程。递信,筹粮,霍家,羯。她谨慎的很,理清楚一桩,便涂掉一桩,本不用如此担忧给给人瞧了什么去。
只是,最后“石亓”两个字写的大了些。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