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所谓凤珠钗,周韫最终也没能瞧见。
她推开楹窗时,恰好教导嬷嬷走了进来,嬷嬷刚露了半个身子,她就将窗扇关了起来。
嬷嬷姓刘,是中省殿出来,领了圣旨特意来教导她们这些秀女宫中规矩。
这满院秀女对她都些许礼遇,原因无二,前些日子闹事,如今都不在宫中了,这选秀第一关,是见不到上面几位主子,秀女表现是好是坏,皆记在了她那张小册子上。
床榻对过就是梳妆台,周韫一抬眸,就瞧见了铜镜中自己。
快步回来,后又躲在被子里哭过一场,眼角稍翘处透些嫣红,点了抹潋滟和旖旎,裙襟上也多了几分褶皱,是她少见狼狈。
周韫厌烦地移开视线。
吩咐守在门口宫人端进一盆热水,将就着洗漱了之后,换了一身衣裳,百花云织锦缎褶裙,将她玲珑身段皆衬了出来,唯露了修长白皙脖颈,腰带更束得那截细腰似不堪一握。
后日就是殿选,周韫眉尖窜上一抹焦急。
她若不趁这几日寻个机会和姑姑说清,待殿选那日就晚了。
她正想着要寻何借口出去一趟,就听见顾妍唤了她一声:“韫儿,可收拾好了?嬷嬷在催了。”
周韫回神:“就来了。”
院子中刘嬷嬷正对着在说些什么,刚因张华裳而起喧闹声早已平息,嬷嬷话清晰传来:“明日过后便是殿选,各位小主往后必是前程似锦,莫在这最后时刻失了分寸。”
“规矩已学得无差几许,今日是老奴给各位小主上最后一课,还望各位小主认真听好。”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周韫刚走到长廊下,听见动静,众人回眸看过来,五色梅在她脸侧不远处绽开,烈日骄阳下,为她添上一抹艳色,美人眸轻斜,叫人久久不能回神。
她皮肤甚白,说一句欺霜赛雪也不为过。
秀女中,张华裳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她一身清浅烟蓝色褶裙,不若周韫那般显眼,却胜在温柔稳重,她见着了周韫,忽地想起曾经见过珍贵妃。
姝色娇颜。
周家女子,素来容貌出众,贵妃入宫十几年,盛宠不断,压得她姑姑也不敢明面触其锋芒。
如今这周韫,又不知会落入何府中。
她眸色稍暗,和周韫对上视线瞬间,露出一抹温柔笑,遂后若无其事地转回身子。
身后杨芸声音压得极低:“旁人都到齐了,偏生她特殊,叫旁人都等着她。”
这般小声,明显只说与她一人听。
张华裳仿若没听见一般,连记眼神都没瞥过去,杨芸没得到回复,讪讪地闭上了嘴。
刘嬷嬷也看见了她,浅浅笑了下,朝她点了点头:“周小主快些入队吧。”
等周韫走到顾妍身边站好之后,刘嬷嬷话才继续:
“各位小主应该知晓,如今宫中有两位娘娘,一位是皇后娘娘,一位是贵妃娘娘,这两位娘娘皆是千金之躯,众小主若见之,万不可怠慢……”
虽说这次选秀大都是奔着各位皇子来,但也不乏有人将心思落在了这皇宫中。
周韫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刘嬷嬷说这些情况,在进宫选秀前府中都会提及些许,甚至,她知道恐是比刘嬷嬷还要多些。
例如,此次选秀,圣上有意替几位皇子选正妃,当今膝下现有五位皇子,除了太子已有正妃外,其余几位皇子皆无正妃。
其中十一皇子尚是年幼,连封号都无,这次选秀应会是为其余三位皇子选出正妃。
待她回神,刘嬷嬷刚好说完话,待嬷嬷走后,她才颇为纳闷地看向顾妍:“嬷嬷说了甚,怎都一副松了口气模样?”
“后日是殿选,嬷嬷说明日就无需学规矩了,叫我们好好准备着。”
秀女学规矩时,嬷嬷并不会放水,都是府中娇生惯养千金姑娘,哪受得住?
闻言,周韫眸子稍亮,她刚还在想要如何寻借口出去,如今无需学规矩,倒是省了她事。
她和顾妍说了声,就转身出了储秀宫。
槐树下石桌处,张华裳看着周韫离开,伸手抚了抚发髻上凤珠钗,垂眸时轻勾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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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上好翡翠玉杯碎了一地。
向来温柔韵雅贵妃娘娘脸色铁青,身侧宫人茯苓立刻担忧上前:“娘娘,您消消气,为了旁人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周韫坐在一侧,眸色稍红,眼睫浸湿,两滴泪从芙蓉面滚落,她伏在珍贵妃膝上:
“姑姑,韫儿要怎么办,若是嫁给他,韫儿宁愿这辈子都不嫁人了!”
珍贵妃听她说胡话,又是心疼,从没对周韫说过一句重话她此时气得斥了一句:“胡闹!”
“我周家人,岂轮得到他这般作践!”
周韫仰起白净脸蛋,泪眼湿漉:“那韫儿该怎么办啊?”
珍贵妃抚着怀里人,恍惚间回到十年前,那时她刚失子,正是痛不欲生时候,嫂嫂带韫儿进宫来看望她,那时韫儿还是小小人儿。
睁着一双澈然眸子,扑进她怀里,带着分哭腔,软软糯糯地说:
“姑姑别哭,韫儿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