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几乎是瞬间就要对?他这话缴械投降和盘托出了,但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嗯,受委屈了。”
见她如此实诚,沈度低头去看她,她却突然俏皮一笑,故作轻松道:“好些时日没见你了,你也不来看我。”
沈度愣了愣,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揉,低声道:“是我不是。”
宋宜小性子上头,不依不饶:“人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可都三十三个秋了。”
撒娇的女人最难缠,沈度头一阵阵地疼,偏生一低头看她委委屈屈的样,只记得一句:“给县主赔个罪,别生气了。”
宋宜迟疑了下,问:“当?真赔罪么??”
“当?真。”
宋宜指了指那丛潇湘竹:“那你站过去,让我消消气。”
沈度没忍住嗤笑出声,这是当?日定?阳王府那顿未能?开张的小灶佳肴惹出来的祸,他当?日随??玩笑说了句罚站,她便当?真让他在那儿站了两个时辰不说,还将他后来将她一人丢在那儿的事记到了如今。
宋宜盯他一眼:“笑什么??”
“笑有时候斤斤计较的小姑娘也挺可爱。”沈度说完这话,乖乖站到了庭中,留下宋宜一个人面红耳赤,半天没回过神来。
宋宜找了把太师椅坐下,静静地看着这一进院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是古朴雅致的调,却透着几分萧索之感。庭中那簇潇湘竹年头已有些久了,竟然开了花,?是显得有些没有人气。
她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发慌,忍不住看了好一会子,才将目光挪到了一旁的沈度身上,他站得端正,并不嫌弃她这般小性子,反而?纵着她,几近百依百顺。
偶有光线从枝叶缝隙中洒下来,倾洒在他身上,为他打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宋宜看得有些痴了,腆着脸将椅子搬到了他身边。沈度仰头望了一眼日头,虽不像盛夏里那般毒辣,但已然不可小觑,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劝道:“晒,赶紧进去。”
宋宜摇头:“想静静陪着你待会儿。”
沈度沉默下来,又听她纠正了一遍:“不对?,是想你静静陪我待一会儿。”
许是药效未完全消尽,或是幽篁之下带起的微风拂过,令她微微松懈了下来,不过盏茶功夫,她浅浅眠了过去。
沈度低头,目光落在她脸上,他无端想起来归京路上,她亲为宋珩熬汤药的那晚,他也曾在满室药香中,像今日这般从上至下地仔细地打量过她。
那时,窗外飞雪簌簌,而?室内火光跳跃,她的眼神在不安分的火光的映衬之下,竟有一种世事洞明的诡异的平静。
亲舅谋反,九族之内,黄泉之路难逃,她尚未有过半分慌乱,一路出奇的平静,还能?与他针锋相?对?而?不落下风。可如今,她却在他面前,数次卸甲,泣不成声。
他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安安静静地站着等她醒来,目光一直逡巡在她身上,半点没舍得挪开。他垂首就刚好能?清晰地看到她的睫毛,长且密,厚重地盖下,为她隔绝出一片短暂的平静和安宁来。
太师椅并不适于小憩,但宋宜却眯了半个时辰才缓缓醒过来。午时日头大,光线明亮得有些晃眼,她刚睁开眼又赶紧闭上,等适应了才又睁开。
她侧头去看沈度,沈度的目光静静落在那丛潇湘竹上,她同他一块看了好一会,心里那股慌乱之意又重新涌了起来,她按捺下情绪,轻声说:“把这竹子换了吧,潇湘竹也就名字好听,褐纹一点也不好看,我不喜欢。”
“好,听你的。”
宋宜侧头看他一眼,懒懒一笑:“你刚刚是不是一直在偷看我?”
她方才第一次睁眼的时候,明明感知到了他的目光,第二次却看见他在看这丛竹子了。
“正大光明看的。自家小娘子,用得着偷看么??”沈度低笑了声。
宋宜恼他不正经,起身就走,没两步又顿住了脚,转身问他:“沈度,你和我爹通过气了吗?准备怎么?办?”
宋嘉平是个谨慎的人,若非已经下定?决心要推掉宫里的意思,就算她今日情绪不对?劲,顶多也就是叫宋珩回来逗逗她开心,不会纵她如此行事。但她不知让他下定?决心的是瞧得上沈度这个人,还是对?昨夜之事动了肝火。
沈度犹豫了好一会,目光微微躲闪了下:“还没有,这两日在忙别的事。后日便去拜会王爷,放心。”
宋宜有些懊恼,又坐回来,闷着不说话,沈度轻声逗她:“罚够了吗?我能?动了么??”
宋宜这才想起来这回事,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一觉醒来早将方才的话忘完了,脸微微红了些,走开几步:“你还真没走开过啊?这在你家里,还能?我说了算不成?你想怎样便怎样。”
“早晚不都是你说了算?我哪敢放肆?”
一句玩笑话被他说得七分认真,三分坦诚,宋宜不好再奚落他,费尽心思想着新话题。
沈度却轻轻蹲了下来,捉住她左手?,宋宜猛地将手?一缩,但他不肯放,她手?上缠着纱布,做事的人仔细,包扎之后也不明显,但终究是外伤,自然不可能?完全看不出来。
宋宜有些心虚,目光躲闪不定?,见他仍然不放,只好撒了个谎:“昨夜摔碎了个杯子,不小心划的。”
“捡碎片这种事需要你亲自动手??”沈度冷冷看着她,她刚来时他便发现了,纵着她胡闹了半日,见她还是没有要说实话的意思,他终于先一步沉不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