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从门廊望至正门口,一眼望见从风雪里赶来的沈度。
她愣在当场,当年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忽然不可抑制地往脑海里钻。
沈度见她这般目光,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许是外出刚归,她整个人裹在厚厚的斗篷里,将她整个人衬成小小的一团。帷帽刚才匆忙间揭下,其上兔毛在寒风裹挟下不安地翻飞,将笼罩她周身的冷意削弱了几分。
不得不承认,这张脸,当得起盛名。
他忽然想起当日贵妃初初见她一面,就执意要替侄儿说亲的市井传言来。当日听闻时,他不过一笑置之,如今亲眼得见,忽然就明白了其中缘由。只是他入城时恰巧碰到了靖安侯府那位小侯爷返程,也听闻了今日定阳王府门前发生的事情。
可惜了。
他微微蹙了蹙眉。
两人视线相接,空气短暂地凝滞了一瞬。
宋嘉平率众人跪地,微微咳了声提醒,宋宜慌忙在他下首跪下。
沈度亦收回目光,平静地将圣意转达:“陛下命定阳王与文嘉县主进京面圣,即日启程。”
再简单随意不过的一道口谕,宋宜谢完恩,背后却已浸出一层冷汗。
是日小寒,陪都北风呼啸,夜色降得早,寒风裹挟着冰雪利刃砸在定阳王府的朱红大门上,平白添了几分寒意。
宋嘉平客气谢恩,又同沈度客气了一句:“如此,就劳烦大人了。”
“王爷莫要折煞下官,下官不过奉命行事,担不起王爷纡尊降贵的一礼。”沈度见宋嘉平如此配合,倒也并不意外,恭谨道,“还请王爷和县主休整一晚,明日随下官进京面圣。”
沈度一脚踏进天井,迎风踏雪走进院里来,每一步都走得极稳,踩得脚下积雪“咯吱咯吱”地响,宋宜不由抬眸看了他两眼。
沈度不是时常出现在帝京贵女闲谈中的那类公子哥,虽有一副天赐的好皮囊与盛名在外的好文采,却既没有讨贵女欢心的口舌,也没有一路顺风的仕途,延和二十四年的探花郎,到如今三年过去,经翰林院与御史台打磨,不升反降,至今只是一个小小的八品官,令诸多原本对他有些上心的官宦之女纷纷收起了小心思。
宋嘉平去年年初以年事已高为由上书归乡,阖府迁至陪都。在此之前,文嘉县主宋宜,那也是帝京里一朵诸多世家大族都高攀不起的娇花,向来不把这类寒门高士放在眼中,可她这次却偏偏多看了沈度几眼,惹得宋嘉平也一并打量了他几眼,倒让沈度生了种他才是被动者的不自在感。
宋嘉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适时出声打破了这份不自在:“请沈大人借一步说话。”
沈度拱了拱手,随他进了前厅。
宋宜候在门廊下,伸手去接飞檐未能阻挡在外的雪粒。
廊外飞雪不知愁,簌簌而下,迅速掩埋了方才沈度走进来时留下的那道印迹。
冰雪沁人,宋宜顾不得仪态,缩了缩身子。
今日沈度的到来绝非善事,便是接宋嘉平与她进宫,也绝不该是御史台来人。
御史台那是什么用处?
纠察百官为先。
宋宜召了管事许林过来,先谢过日间他替她备礼这事,才问:“许叔,闹这么大阵仗,门外什么情况?”
许林环顾周围,引着宋宜离开前厅几步,这才低声回道:“回县主,门外北衙禁军在。”
宋宜心里那股不安到这当口终于应了验。
许林跟随宋嘉平从军多年,后来受伤上战场不便,宋嘉平看他敦厚老实,便将他带回府里管家。如今十来年下来,与他们一家算是亲厚,宋宜同他说话也没了顾忌:“父亲去年才回乡,如今才不到两年,陛下竟然又赶在年节之前就要召父亲回京,想来也定无好事。只是这来的是御史台的人,着实太奇怪了些,许叔有听外间的军爷说是为着什么缘故么?可与靖安侯府有关?”
许林迟疑了一瞬,迎上宋宜的目光:“不曾听说,不过倒是听有位军爷说要去请城外某位将军晚间进来吃点热酒。”
城外还有驻军,宋宜微愣。
许林听见厅内有动静,忙告了退:“吉人自有天相,县主不必太过挂怀。”
沈度与宋嘉平两相让到门口,正见着管事离去,沈度深深看了眼他的背影,才收回目光,向宋宜简单行了个礼:“见过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