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长公主语带埋怨,徐婉宁胸口骤然起了一阵闷痛。
她知道这阵闷痛是来自于原主的残留意识,是怨怼是悲苦更是无奈,总之没有一丝欢悦与期待。
徐婉宁懒得从榻上起来演什么母女情深,扯了扯唇角:“如果我死了,母亲是不是会开心些?”
她是替原主问的。
徐婉宁长相随了皇室血统,眼尾微挑的凤眸天然矜傲,心绪不大好时更凌厉非常。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康宁长公主,瞳仁漆黑幽深,鬼气森森。
时人忌讳不吉利的言语,更遑论徐婉宁自咒般的话。
康宁长公主心头一跳,高声压制女儿发癫的话:“胡言乱语!你是书香世家的嫡女,是娘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怎能如此不知避讳?!”
她惶急的伸手要探徐婉宁的额头,看女儿是不是发热糊涂了。
方才母女对峙的情景,仿佛是幻觉一般。
屋里的丫鬟见怪不怪,低头不语只竖着耳朵听热闹。
大姑娘整日张牙舞爪,才罚了跪也不知收敛,如今连死不死的话都蹦出来,眼见夫人都管不住了。
徐婉宁不喜欢被人触碰,挡开康宁长公主的手。
她一时不慎用的受伤的右手,碰到了伤处,不由“嘶”了一声。
康宁长公主头一次被女儿如此推拒,面上下不来,心里也怪难受。
她只希望女儿乖一些,不要总惹夫君生气,难道这也错了?
徐婉宁被康宁长公主幽怨的目光看着,心头冷笑一声。
她可没原主那么单蠢,一根筋似的执拗,自以为委曲求全,最终却半点不落好。
徐婉宁拉起袖口,露出尚未包扎的伤口。
这伤口她原本是要拿来怼渣爹的,现在用用也不错。
胳膊上完好的地方白玉一般细嫩,便更显得擦伤结痂的地方红褐一片狰狞极了。
康宁长公主惊愕的捂住嘴:“这是怎么了?”
徐婉宁在康宁长公主愧疚又无措的目光中,不在意的抬了抬眉。
她懒散又冷淡:“母亲的好女儿撞了额头,我这个胡闹的不得偿还一二?如今祠堂也跪了,伤也受了,母亲若是满意,便让我独个儿歇歇吧。”
康宁长公主知道女儿说的“好女儿”,指的是林姨娘的女儿徐婉萝。
她连忙道:“娘只有你一个亲生骨头,你父亲说萝姐儿乖巧……”
在徐婉宁愈发冷淡的目光中,康宁公主不敢再提徐婉萝。
她急切解释道:“娘若是知道你当时也受伤了……你这孩子怎么就一声不吭,如今是要心疼煞我么……”
康宁长公主语无伦次的解释了许多。
徐婉宁揉了揉太阳穴,对这位公主娘的智商有了全新的考量。
也许不是康宁长公主不关心原主,而是……和原主一样蠢?
她心道书中对徐家内里如何描写不多,实际情况,且慢慢摸索吧。
不过,这不是眼下最重要的。
她只问:“母亲说,曾派人去祠堂给女儿送过饭菜和衣物?”
康宁长公主正要挽回女儿疏离的态度,连连道:“自然是真的,你受了罚娘亲难道就好受吗?春日夜寒,若不添衣物,岂不是要冻坏我儿!”
徐婉宁微微一笑:“是吗?”
徐婉宁的贴身两个贴身丫鬟,叫拂冬的心疼的看着自家小姐,叫夏草的听到衣食的事,却是心头一跳。
应该没事吧,往日大姑娘跪祠堂也从来如此,又不是第一回。
徐婉宁也不确定原主到底是气死的还是饿死的,反正她感觉自己气虚体弱胸口还闷。
失去过健康的人,对待自己的身体会更慎重和宝贝。
于是,在康宁长公主说起要不要请御医来看时,徐婉宁借口道:“那就多谢母亲了。”
康宁长公主不自然的攥了攥帕子。
她多年前与宫中离心,如今去请御医虽然符合规制,但总还有几分心虚和赧然。
只是瞧着烛火下女儿苍白的面色,康宁长公主到底下了这一场决心。
康宁长公主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中慌乱的紧,似乎有什么东西流逝了,要抓紧弥补才是。
是了,女儿以前再执拗,却总是叫她“娘亲”,而不是如今一口一个母亲,疏离又陌生。
御医院,
小医徒来报说康宁长公主请御医,眯着眼翻看脉案的院使动作一滞。
康宁长公主?
院使手指点了点小医徒,吩咐道:“让周院判去,仔细着些。”
小医徒恭谨的退出去,一肚子疑惑。
进御医院两年,京中有资格请御医的世家贵胄他差不多都听过。
康宁长公主是哪家,竟劳动除院使之外,医术最精湛的周院判?
徐府离宫中并不远,御医不到半个时辰便来了。
从宫中而来,这已然是极快的速度,徐府离宫中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