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廊深处,皇太极问代善:“父汗的后事怎么处理,你们几个有决定了吗?”
代善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放下戒备心,将他们的计划告诉皇太极:“我们准备让大妃殉葬!”
代善说的谨慎,但皇太极却十分不给面子的笑了,他挑眉看向代善,揶揄道:“你舍得?”
代善的脸一下子红了:“你这说的什么话,她本就是父汗生前最宠爱的妃子,理所应当为父汗殉葬。我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
“别以为你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二哥,做人做事不要太决绝,你既然拿了她的好,就不应该再将她置于死地。”
阿巴亥和代善的那点风流韵事所有的人都知道,只是碍于努尔哈赤的面子不能明说罢了,但现在努尔哈赤驾崩这等事情等于公之于众。
代善唯恐自己面子上下不来极力掩饰,但是他却忘了,皇太极可不是个善茬儿,今天既然能把话挑明了,就代表说他有自己的想法。
代善刹那间琢磨出来,惊恐的看着皇太极:“你想要汗位?”
皇太极笑而不语,许久他走过代善的身边,将手放在代善的肩上,开口道:“二哥,这些年我随着父汗南征北战出谋献策,也有一定的功劳战绩。大哥不在,二哥你就成了兄弟里面最德高望重的那一个。这个汗位本应由你来继承。但这个节骨眼上,你却和阿巴亥大妃有这样的言论传出来,若以后多尔衮继位,你便是摄政王,你的亲弟弟要喊你一声父汗,你如何在朝中立威?”
“所以,让位是你最好的选择。而且让位也可以让你和阿巴亥的事情就此打住。我承诺你,等我当上了大汗,你依旧是大金最荣耀的贝勒,德高望重。”
“你想我怎么做?我出头支持你?”代善故意提示。
皇太极笑了:“二哥觉得自己现在还有路可以选吗?你要逼死阿巴亥,首先多尔衮那边你就过不去,但我可以帮你们解决这个难题,所以,聪明的人都知道合作。”
听完皇太极的话,代善哈哈大笑起来:“皇太极啊皇太极,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有这么大的野心,你可真会隐藏啊!”
最后那句“你可真会隐藏啊”被代善说的咬牙切齿。
皇太极不再回应他,自己一个人往大堂走去。
代善在身后补充说:“容我回去和莽古尔泰他们商量一下,总要想一个完全之策……”
皇太极步伐沉稳,勾起了唇角。
皇太极和代善先后回到大堂,他上前守灵,代善则回到了阿哥们的队伍中,开始窃窃私语。
烧纸钱的时候,阿巴亥用只有她和皇太极能够听到的声音问他:“你在打我们母子的主意?”
皇太极取来一叠纸钱,一张又一张的烧着,他好似没有听到阿巴亥的话一样,神情平静。
许久之后,皇太极才开口:“大福晋是第一次才认识的他们?以大福晋的聪明才智,这些事情应该早就预料到了,要不然也不会在父汗还在的时候就急着去勾搭代善。如今即将自食恶果,你要怪谁?”
阿巴亥冷哼一声,挑起眉看向皇太极:“四贝勒说话可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好歹我还是你们父汗的大妃。”
皇太极继续道:“大妃不傻,如今父汗去了,您的价值也大大降低了。前不久,他们只是听到了战死的假消息,便带着人闯进我的府邸,逼迫我的妻子改嫁,”说着,皇太极手中的动作停下来,扭头看向阿巴亥,眉眼冷漠:“你的结局,你想过吗?”
阿巴亥闻言一愣,接着寒意席卷全身,这让她不由的抬头看向努尔哈赤的灵柩,鼻子攸的一酸。
最终说出了她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他们想让我殉葬?”
皇太极沉默,好似这件事跟他无关一样,继续烧纸钱。
阿巴亥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道:“我早知如此,只怪代善不肯帮我,到如今却想自我于死地,我只是他功绩上的污点而已。”
但是有一点,阿巴亥想的很清楚,她突然很憎恶的看向皇太极:“刚才你和他出去,就已经答应参与进来了吧,皇太极,我想知道你要怎么对付我和我的孩子?”
皇太极:“你死,我保多尔衮三兄弟无事,若你负隅顽抗,不仅你活不成,你的三个孩子也会跟你一样被扣上谋逆的罪名。”
阿巴亥的手在抖,最后一刻她仿佛下定了决心:“好!皇太极,记住你说的话,若你不能帮我照顾好他们兄弟三人,我便诅咒你,将来你所生的儿子,也不能善终!”
话落,皇太极抬眼瞪向了阿巴亥。
阿巴亥笑了:“怎么,你不敢答应?”
皇太极温怒:“你应该想的是你的儿子!”
阿巴亥回头去看多尔衮,嘴角微微上扬,此刻她不再是娇宠的大妃,只是一个还想要疼爱孩子的母亲。
多尔衮是她最孝顺的儿子,也是努尔哈赤生前最宠爱的孩子,他那么优秀,可惜终究是她这个做母亲的连累了他。
“你可保他的前途吗?”阿巴亥平静的问。
皇太极:“放心,他现在不过少年,就已经有一番作为,再过几年前途不可限量,我也需要这样的人才,必会把他留在身边好好培养。”
阿巴亥落泪回头:“答应我的,你可要做到!”
皇太极:“我以爱新觉罗家族的名誉发誓,今生定善待十五弟,护他周全。”
阿巴亥闭上眼睛,她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也别无所求了。
果然不久之后,代善他们就没请来一道圣旨,圣旨上,点名让阿巴亥生殉。
所有的人都知道不是真的,但都把它当做真的,唯有多尔衮扑过去护住他的额娘,大喊:“你们胡说,父汗根本没有下过这样的旨意,有我在你们谁都不能动我的额娘。”
莽古尔泰看了看局势开口:“大胆,这明明就是父汗的旨意,上面盖了金印也做了假吗?”
“不,不是!”多尔衮不相信自己一向敬爱的父汗会这么狠心让她的母亲殉葬。
他求助的看向跪在一旁,守灵的皇太极,开口:“八哥,你说胡话呀!”
还没等皇太极开口,阿巴亥先拍了拍儿子护着自己的胳膊:“多尔衮,你听额娘说。额娘是你父汗的女人,如今你父汗去了,额娘也没了依靠,自然是要随他去的。不关你的事儿,你让开。”
多尔衮哭:“额娘,儿子说过,儿子可以保护您的。”
“傻孩子,”阿巴亥最后一次抚摸多尔衮的脸,把他脸上的眼泪擦干:“你是男孩,男儿不能哭。额娘注定不会陪你太久,以后的路你要自己一个人走,你还有哥哥和弟弟,要听哥哥的话,照顾弟弟。还有你八哥,你从小就喜欢他,额娘不在了,你要象他多学习,方能成熟。知道吗?”
“恩。”多尔衮点点头。
阿巴亥起身,对着宣读圣旨的代善伸出手道:“臣妾领旨谢恩!”
回头,她看着努尔哈赤的灵柩笑了:“爷,妾身来陪你了。”
她不过十几岁时就嫁给已经年迈的努尔哈赤,纵使当初有再多的不情愿,但现在看来,这世间最疼爱她的人恐怕就只有躺在灵柩里的那个人了。
为他殉葬,是归属也是心甘情愿。
阿巴亥被人架着离开,在经过代善身边时,却故意停下来,看了他一眼,那嘴角的冷笑让代善心里发寒,不敢去看她。
深夜,皇太极一个人在这大堂之中,对着努尔哈赤的灵柩说道:“阿巴亥大妃殉葬了,我知道你生前并非真心宠爱她,你也考虑到母强子壮的祸患,所以才在生前故意偏爱多尔衮。将他推向风口浪尖,这样才能舍母保子。只是可怜了多尔衮他们。但我会记得你临终前的嘱托,好好爱护兄弟姐妹。”
皇太极从衣服里掏出一串手串。
当时在辽远战役中,努尔哈赤似乎能预感到自己的身后事,便把这串手串交给了他,由他来做下一任汗王。
因此才给了他与代善等虎狼之辈交涉的底气。待到最后,他再将这串手串拿出来,继承大统便是名正言顺。
呜咽的风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皇太极眼尾扫过,起身出去。
多尔衮今夜失母,没有人比他更痛的了。
他一个人坐在花园里哭。
当皇太极走过去的时候,问他:“你母亲不是交代过,你是男儿不准哭的吗?”
“八哥!”多尔衮擦干眼泪,站起来,回头看到皇太极。
“坐下吧。”皇太极说话的时候,也一并坐在他的身旁,看着月光,开导他:“你如今失去了母亲很痛苦,我能理解,但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你打算这样一直悲伤下去,这样你让她怎么放心?”
多尔衮内心愧疚,忍不住大哭起来:“八哥,我没有想过父汗竟那样的狠心!”
皇太极问:“所以你恨他吗?”
多尔衮愣了,恨吗?
他答不上来。
如努尔哈赤一般的英雄,是他们兄弟姊妹心中的榜样,怎么敢恨呢?
皇太极笑了:“看来你不恨吗。你心里是爱他的,那么就承认他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对的,包括他让你母妃生殉这件事。”
多尔衮擦了眼泪,稚气的问皇太极:“那么八哥会继承汗位吗?”
皇太极反问他:“你希望我继承吗?”
多尔衮没想太多:“我觉得要是八哥继承汗位,总比的上其他人要好。”
皇太极淡淡的笑了一下,终究是被爱灌养长大的孩子,还不知人心险恶,上位者的残酷。
他把手放在多尔衮肩上:“八哥答应你,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不让你失望。”
“恩!”多尔衮十分信任的也把手搭在皇太极的肩上,“等到八哥继承汗位,我一定为八哥立战功。”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这里八哥帮你守着。”
“恩。”
多尔衮离开后不久,巴巴鲁趁夜色出现到皇太极身边:“爷,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吗?”
皇太极起身,扭动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最终将它脱下来交给巴巴鲁:“你帮我把她给海兰珠,就说她还欠爷一个解释。”
“是!”
皇太极双手负后,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眸色深沉的惊人,明日,是一切的结束,也是一切的开始。
海兰珠,明日也是我对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你若跟我回来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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