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澜对当飞人没什么兴趣,跟着大家到二楼吃饭。午后,雨愈发小了,细细的雨丝织成烟,笼着远处的山。阳光从铅灰色云层里透出来,照着地上的一个个小水洼。
二楼处有个大阳台,上面架着许多沙滩椅,可供游人眺望青山。因为雨天,这边倒也没什么人。刘老师挑中个角度,支开可折叠的简易画架,征用了某位“幸运”同学的颜料,开始做范画。
沈听澜位置靠后,他挤在两个人中间的缝隙里,看得格外认真。他只画过屋子里灯光下的罐子和水果,从没有画过花草和山石,自然光赋予了它们更加发丰富和多变的色彩。
云层遮着太阳,山和花草的颜色是发暗的。当风吹开云,草木山石也会随着明媚起来。
刘老师画到一半,就遇到了这种情况。忽而云销雨霁,大片的阳光照在远山,原本不是很清晰的明暗交界线刹那分出泾渭,亮面灿灿得近乎于金色,暗面则被反衬得更加阴沉。他只好重新调整了颜色,完成了这幅色彩小稿。
他说:“写生时光线多变,你的眼睛观察到什么颜色,就画什么颜色。不要想当然去画,更不要去默背概念,知道了吗?”
“知道啦。”学生们拖着长音回应。
“现在天也晴了,赶快去收拾东西,一会到外面去写生,知道了吗?”
“知道了!”话音未落,他们你推着我、我推着你急急忙忙地跑回自己房间。
沈听澜和江诉声背好画袋,提着铅笔盒和小马扎离开屋子。他下楼梯的时候遇见了几位老大爷,他们精神健硕,脖子上挎着台摄像机,穿着相同的红色衬衣,背后印有一行黄字:“夕阳红摄影旅游团”。
“你们是画画的吧?”其中一个老人问。
“是啊。”沈听澜笑。
“这是要去蝙蝠山吗?”
“蝙蝠山?”
另一个老人伸手指下对面的山:“那个就是蝙蝠山,你看它不像一只正伸翅膀的蝙蝠?”
江诉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的确是像。”
一位老人来了精神:“传说多年之前发大水,有户姓黑的人家避难到此。十渡人好心收留他们。”老人边走边说,“哪知道当天晚上水涨得更大了,泛滥成洪。村民叫上老黑一家到小山丘避难。
“这时候村民们发现,洪水升一丈,小山丘也跟着升高。升着升着,两边也冒出山头来,连成了一座形似蝙蝠的山。等洪水退去,村民们不见了老黑一家,这才反应过来。老黑一家并不是人,他们变成这座山,救下了村民们的性命。此后,人们就在山脚下生活。”
“大爷,你们这是要去蝙蝠山吗?”沈听澜问。
老人摇摇头:“这山太陡,我们老胳膊老腿儿,一看就爬不上去。我们打算去蝙蝠山对面,那边儿有个好机位,能拍到火车。”
“火车?”
另一人手舞足蹈地补充:“京原铁路从蝙蝠山后的一座小山头穿过,时不时会有火车,我们就要拍它进入桥洞过山的那一刻。老式的绿皮火车,高高的铁路桥,不远处的蝙蝠山三峰叠翠,把它们放在同一画面里,别提多好看了!”
“我们原本想今天就去,可惜下雨,路滑不好爬山,就先去看一看。”
江诉声瞧了沈听澜一眼:“能叫上我们俩吗?”
“可以啊,我们看了车次,后天下午四点还会有趟火车从蝙蝠山过。要是你们两点有时间,可以来找我们。”
两人和“夕阳红老年摄影团”的大爷们简单聊了两句,带着东西一路小跑向门口。
等大家都到齐了,几位老师带着他们往蝙蝠山下的村子里去。村子依山而建,地势是自上而下倾斜的,爬起来比较累。里头的建筑有少部分都保留了上世纪初的风格,青砖垒成的墙与黄土烧成的房,以及路边随便一个空地都被种上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