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来到六月中旬,气温渐热,天空犹如一只滚烫的铁锅倒扣在大地。江诉声早就联系好了一家位于北京的画室,连同沈听澜和蒋淮扬一起,准备离开学校。
期间,发生了一件小事。
有间小画室搭上了一中这辆顺风车,到学校里面来做宣传,让艺术生和他们的家长都来听一听。画室的“经理”口才很好,彩印的宣传单也设计得漂亮。即使大家都清楚,这间画室成立不过几个月,教学经验为零,仍然有不少人被说得心动。
有个女生叫做刘悦,她来自八班,从小就对画画十分感兴趣。她的母亲也愿意支持,可当询问到学费时,母女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就这样一个才成立的小画室,不到八个月的课程,学费就要三万块钱。
刘悦家在滨海市宁河区的芦台镇,父母是上世纪初来务工的普通工人,现今都在属于唐山的一家水泥厂上班。宁河是个神奇的地方,辖区内有大块的“飞地”,譬如说清河农场和汉沽农场,就分别归属于北京市与河北唐山市。这些“飞地”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外来人员混杂的现象,周围风气不算太好。滨海管不着,唐山距离远影响有限,一直都发展得不如人意。
刘悦的父母只是一般的工薪阶级,经济水平和市内存在一定差距。更何况她家中有妹妹要上学读书,每个月的房贷要还。一下拿出三万块钱,的确是有些困难。
刘悦妈妈想了想,脸上露出为难神色:“要不咱们就不要学画画了吧,你好好学习文化课。也...也是一样的。”
刘悦抿着嘴唇不说话,她坐在属于她自己的小画架前面。小画架是可以折叠的那种,上头撂着木制的画板,画板上又用白色的胶带纸固定着一幅才完成的陶罐结构素描。
她呆呆看着自己的画,叹了声气,又挣扎着说:“老师昨天还夸我画的好,有天赋,适合去学画画。我可以学好的。”
她母亲无奈摇头:“三万块,还是太贵了......”
刘悦嘴唇微动,还想再劝劝母亲。但转眼发现她和自己一样,脸上都是难过。刘悦瞬间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一双手扶住了画板,额头抵在素描纸上,也不嫌脏。过了会儿,她颤抖着,呜咽出声。
有几个同学满心同情地去哄刘悦,可他们并不能完全体会她的难过,说再多的话也于事无补。
她热爱的,在十七岁的时候,暂时和她说了声再见。或许以后还能重逢,又或许不能。
沈听澜听到刘悦的哭声,想起张朋朋临走之前送给再见和江诉声的那句祝福。找来一张便利签,把那句话写上,然后将它贴在了刘悦的画板左上角。
“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这是他现在能想到的,最好的祝福。
沈听澜一直惦念着这件事情,就连出发去北京前,他都在想,会不会有个叫刘悦的女孩,立在教学楼的窗户边,远远地看他们带着画具离开学校?
这是他的幸运,也是她的遗憾。
因为蒋淮扬家里有事,晚走一会儿。沈听澜和江诉声互相约好,清早八点在滨海站里的肯德基门口见面。沈听澜拒绝了谢知荣开车送他,选择去挤地铁。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里,也就没有办卡,买了张地铁票。滨海的地铁票是个绿色的小塑料圆片,大小和一元硬币差不多大小,很容易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