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绍听了他的话后大吃一惊。
“父亲……您真的要跟外祖父家断绝关系?”
“不可以吗?”江鸿在床边坐下,“你现在就过去。”
江绍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再劝说,默默退出了房门。
房间里剩下江鸿一人,他的心情沉到了谷底,说不出的沮丧。
昨晚醒来发现醉酒于吴家,他第一反应便是懊悔。
不顾阻连夜回了江府。
沐浴去了酒气更换了衣服后去了九华山,但没见着慕氏。
他以为她没等到人就走了。
从九华山回去到天亮这段时间里,江鸿体会到了什么叫如坐针毡提心吊胆。
早上见到江绍才知她也没能去成。
他知道梁嬷嬷来江府真的用意。
便让江绍进宫传话。
江鸿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后仰着躺下。
半个时辰后,江绍回来了。
他未吃饭,先进了江鸿的房间。
“父亲,我已去外祖父家说了,外祖父外祖母震惊之下问及缘由,孩儿只说父亲不喜饮酒,且因饮酒误了重要的事。他们想过来跟您好好谈清楚,说以后不再劝您喝酒,但我没让他们来,并再三表明了父亲的态度。”
“嗯。”江鸿坐起身,“去吃饭吧。”
江绍见他眼睛微红,“父亲可吃过了?”
“我用过了,你去吧。”
江绍从房间出来,在餐桌边落座,“姨娘,昨日父亲在外祖父家喝醉后可是如以前那般直接睡下了?”
“对啊,他不一向那般么。”
“明年开始父亲不再去外祖父家了。”
范氏一诧,“为什么啊?”
“父亲厌烦了被劝酒,且因昨日有重要的事被耽误了。”
“厌烦被劝酒直接说出口就是,想必你外祖父也不会强人所难的,至于断了亲戚吗?”范氏觉得这也太不好了,“虽说你母亲没了,但那到底还是你和遮月的外祖父家。”
“所以只是父亲自己不再去了,他说我们如常。”江绍不忘叮嘱范氏,“我之所以说给姨娘知道,就是不希望姨娘从别处知道后找父亲理论什么,这事已经不可更改,姨娘切莫说多余之话惹父亲不快。”
范氏心里很不痛快,觉得江鸿一点面子也不给自己,虽然吴氏没了,但吴家也等于是自己的母家,他自此不去,以后自己回去如何有面?
“昨日是大年初二,你父亲能有什么重要的事?以前不见他厌烦,至于这么小题大做么?”
江绍声音冷冷清清,“父亲是朝廷重臣,过年难道就没重要的事了?姨娘又怎知他以前不厌烦?不过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不予计较罢了。”
“也是,你母亲走了两年多了,他也无所谓了。”范氏气结,“以后有了续弦正妻,他又有新的亲戚可走了,可怜你母亲不到四十便早早病去了,给别人腾了位子!”
江绍无奈道:“姨娘又何苦说这话?母亲活着的时候过的舒心,病着的时候也受到了父亲百般照料,为了给母亲治病,父亲什么药没为她求来?这些年父亲是怎么对她的,姨娘不清楚吗?人已经没了,何必还要苛求父亲后半辈子为她不再娶?更何况,现在他不也没娶吗?”
“现在是没娶,以后就说不定了,不是苛求他后半辈子不再娶,是觉得没那个必要。”
江绍不认可她这话,“姨娘觉得没必要就真的没必要了?关键看父亲认为有没有必要。官场上想跟父亲结亲的比比皆是,但都被父亲拒绝了。如果真有一天父亲要再娶正妻,那一定是他想要的人,江府上下有谁能拦得住?”
范氏不言了,的确,他才是整个江府真正的一家之主。
静默了片刻后,她才说:“你母亲活着的时候经常与我念叨,说你父亲性子寡淡,对什么事都不冷不热,尽管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总觉得他凡事只是为了尽责。前些天也不知什么缘故,把房间里关于你母亲的东西都给放进了仓库,他对你母亲当真是除了亲情再无旁的了。”
“他们婚前本就只见了一面,能相敬如宾生活这么多年,也是不错的了。”
*
苏清修中午陪婉妃吃的饭,饭后他没有直接回泰宁殿,而是来了凤赏宫。
“陛下怎么这会子过来了?可是晚上打算宿在别处了?”
苏清修佯怒,“朕看你是巴不得朕去别的宫就寝。”
慕氏否认,“怎么会呢?只是陛下平日里这个时候不常过来,有些奇怪。”
“婉妃提议要将六公主许配给武斯侯的次子谢钰,皇后以为如何?”
慕氏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而是说:“上月皇儿被六公主加害后,臣妾让人审了六公主追问她焚蛊是哪儿来的,臣妾也告知陛下结果了,你还记得吗?”
“嗯,她说派人去江封国买的。”
“臣妾觉得不是实话,这种热毒陛下和臣妾都是第一次听说,她一个居住深宫的公主怎么知道的?而且她知道去哪儿能买到?又不是常见的毒。所以臣妾以为她说的不是实话,这不臣妾追查到六公主先前私下跟谢钰有往来,这武斯侯的次子天南海北的跑,臣妾怀疑是他给六公主的,但臣妾没证据,所以也不能随便确定,只是说怀疑,只是希望陛下现在不要轻易同意,待追查出这热毒的来源,再做决定不迟。”
苏清修沉思,谢家表面效忠的可是太子,她这是已经知道谢家的真实立场了?
“谢钰哪有这等胆子给六公主这种毒药,想来不是他所为。”
“六公主平时看着这般胆小都敢加害嫡公主,谢钰有什么不敢的?况且,臣妾还没有断定就是他所为,只是还在追查中。”慕氏又说,“况且臣妾也实在不是很相信谢家的儿子能做出这种事来,所以一定要搞清楚,免得有所误会。”
苏清修闻言,心里确定她还不知道谢家的真实立场,只是有些怀疑罢了。
“你现在怀着孕,还要处理内宫的大小事,就别在这个事儿上费心了,朕让人去查,嗯?”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慕氏心里跟明镜似的,苏清修这是要控制结果。
不管是不是谢钰所为,结果都不会跟谢家有关系。
毕竟现在苏提贞已经无事,苏云欢也已经遭到了严惩,给毒这个事儿若真谢钰所为,追究下来可不是他一人的责罚。
因为这个事去动谢家,于他而言,并不划算。
“那就依陛下,不过要给六公主指婚这事儿陛下也依了臣妾吧。”慕氏说出自己的理由,“一来,如臣妾刚才所言,焚蛊的来源没有核实确认。二来,她上月刚加害过嫡公主,幽禁才多久?还没有深刻得到教训。三来,排在她前面的皇姐皇兄都未成婚,她先成婚合适吗?”
“婉妃的意思是跟太子一样先把婚事定下。”
“那也不可。”慕氏劝阻,“臣妾觉得再过个两三年说她的婚事比较好。”
苏清修完全可以自己做主苏云欢的婚事,像曾经把苏提贞指婚给谢怜,就是在下了旨后才跟慕氏说的。
今日他之所以没有在随云宫立马答应婉妃而是来过问慕氏的意见,主要是考虑到苏云欢上月谋害了苏提贞,这个事不经她的同意就下旨,不用想,她肯定会生气。
“那就照你所说。”苏清修答应了,“她的婚事以后再说。”
慕氏依偎在他身上,声音柔和了几分,“谢陛下。”
苏清修喉头滚动,环抱住她的身子,“皇后,你已经许久没有侍奉过朕了。”
“臣妾这不是有孕在身么?伤着孩子就不好了。”
“又不是非要那样才行。”苏清修提醒她,“怀着岭平和太子的时候,你不也挺会侍奉朕的么?怎么这一胎反而不会了?”
“臣妾老了。”慕氏垂眸,“今年臣妾可就三十九了,哪里还能跟多年前相比?当年怀着贞贞和太子,臣妾精神好的很,现在出去走个一刻钟都觉得累,想侍奉陛下也是有心无力。”
“你哪里老了?”苏清修捧住她的脸端详,“一点都不老,还是很年轻。”
“陛下就会哄臣妾开心。”
“朕说的是实话。”
慕氏莞尔,“臣妾不能侍奉陛下心有愧疚,不如陛下今晚去尹贵人妹妹的宫里,她今年才二十二,年轻的很,想必定能让陛下满意。”
“那今晚朕就去她那儿。”他说着仔细观察她的神色,慕氏的脸上除了笑再无多余的表情。
苏清修想起昨天她在慕家说的话,也是,都这么多年了,她早就习惯了。
他还记得当年成婚后他宠幸别的女人,她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现在她再也不会因为这个哭了。
可他却有些想她如那会儿一样,不要这么大度,不要习惯这样,不要无动于衷。
慕氏不知他心中所想,反正整个北安都是他的,他爱去哪儿去哪儿,不在凤赏宫,她更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