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始至终,都没人说要问问徐氏。
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发出邀请,给苏浈做足了面子,这样大的尊荣,便是皇后的亲侄女,国舅家的刘易梦也没有的。
众人的目光又羡又妒,全都盯着苏浈,看她如何应对。
苏浈不卑不亢,跪拜道:“娘娘恕罪,臣女自知粗鄙,不堪侍奉贵人。”
场面一下就冷了,皇后挑眉,眸光中似有冷意。
苏浈却像是没察觉,继续道:“再有,臣女即将及笄,母亲事务繁多,臣女不敢只让母亲一人操劳,自己身为女儿却只知玩乐。”
这样一说,皇后要再坚持让她入宫侍奉,倒像是逼着人家不孝了。
徐氏五内俱焚,正要上前,静妃却先开口了。
“瞧这说的什么话,你有这样的好福气,你父母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责怪你不孝呢?你这丫头太忠直了。”静妃捂着嘴直乐,“好姑娘,以后你也要来我玉寿阁多坐坐,咱们多说说话。想当年我入宫的时候,也是同你一般大呢。”
静妃也是听说过那些谣言。她身居后宫,对二皇子的性情要更加了解几分,对外头那二皇子垂青苏浈的话嗤之以鼻,以为是苏家想了个法子刻意攀附。
她方才刻意提起话头,哪里是真对苏浈好奇,不过是想借机讽刺皇后几句。
可看着这情形,怎么像是皇后属意苏浈,苏浈却毫无亲近之意,这倒是耐人寻味了。
静妃这话说得巧,当年皇后有孕,静妃身为表妹进宫侍奉,没成想就侍奉到龙床上去了。
苏浈即将及笄,生得又是一副冰肌玉骨的样子,同当年的静妃颇有几分神似,若被皇帝撞见,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皇后面色彻底冷了下去,“人家姑娘一片孝心,咱们怎么好阻拦,这倒是我思虑不周了。罢了,这事别再提了。”
说完转开话题,在场的皆是人精,也都顺着将话题牵扯开,众人言笑晏晏,又是一副和乐景象。
-
宴席散了,锦绣也没同苏家人一起离去,而是回到了坤宁殿后的耳房。还在休整呢,前头宫人传信,说是皇后召见。
虽自小在宫中长大,也算是皇后身边得力的人,锦绣每次被单独召见时都不免紧张,她整了整衣服,躬身踏进大殿。
“奴婢拜见娘娘。”
“起来吧。”皇后道,“今日见着苏家那姑娘,行止有度,你做的很好。”
锦绣大骇,跪地俯身,“婢子办事不力,求娘娘恕罪!”
“哦?”皇后的声音若有似无,“我使唤你去教习礼仪,你教得这么好,何罪之有?”
锦绣汗如雨下,抖如筛糠,怯懦着不敢言语。
她这回去苏家,名为教习礼仪,实际上是得了授意,要去苏家打探内情,最好能抓到苏浈的什么把柄,这样日后苏浈进了二皇子的后宅,皇后也可钳制一二。
可她什么错处都没抓到,苏浈表现得这样好,倒像是她办事不力的结果。
大殿中别无他人,静默极了,只时不时听见锦绣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过了半晌,皇后低声道:“交予你办的事,办好了么?”
锦绣答道:“奴婢细细查探过,苏家大姑娘屋里虽有琴,可早已蒙尘,问了也只说不会,二姑娘虽说会,可依奴婢看也是技艺普通,恐怕无大用。”
皇帝喜爱舞乐,对技艺出众的伎人都会有所封赏,如今宠冠六宫的淑妃,就是因为歌舞出众得以入宫为妃。
皇后原先打算,让苏浈走同一条路子,献艺后向皇帝请求嫁予二皇子,这样既保全了二皇子的名声,又能达到让苏浈入府的目的。
倘若苏浈技艺不精也不要紧,皇帝知道二皇子正在遴选侧妃,不会不给这个面子。怕只怕苏浈当真是一窍不通,那可真就麻烦了。
皇后沉吟一会儿,道:“罢了,大不了到时设面帘帐,让人替她就是。其他的呢?”
锦绣如实道:“苏大姑娘性子沉闷,上课时不怎么说话,刻意挑衅也不敢生气,平日只知道在自己屋子窝着,奴婢实在……”
至于那日她一时错眼跟丢人的事,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看出来了,十成十的一个蠢木头,递了台阶也不知道走。”
皇后皱起眉,语带厌恶,她是天底下最尊荣的女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不会认为苏浈是刻意推脱,只觉得她实在驽钝,不知变通,
“也不知道阿荣是中了什么迷魂汤,竟看上这等蠢物,还巴巴地非得迎进门。”
锦绣跪在原地,不敢说话,头深深地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