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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俊臣的表情变化很细微,也只是一闪而过。
但周尚景看似昏花的一双老眼,却依然是敏锐察觉到了赵俊臣的异常反应。
再看到赵俊臣沉吟许久没有回应之后,周尚景也就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果然,陛下虽是屡次出手整肃陕甘官场,但依然没有彻底清除赵俊臣留在陕甘三边的种种布置……否则,用一个陕西巡抚换一个山东巡抚,赵俊臣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这般犹豫!
老夫原本也不是很确定,只是觉得在陛下出手整肃陕甘官场之际,赵俊臣的表现太过平静了,竟是没有任何反应,所以才会有所推测,然后就有了刚才的试探……但现在看来,老夫的推测并没有错!
也就是说,赵俊臣留在陕甘官场的那些布置,并没有受到严重破坏!而且,他将来还想要利用这些布置进一步搞事!
既然如此,老夫无论如何也要暗中防范,也必须要让陆远安担任陕西巡抚,绝不能放任赵俊臣在西北边疆暗中做鬼!”
就在周尚景这般暗思之际,赵俊臣权衡片刻后,终于还是开口拒绝道:“陆远安刚刚才因为阳奉阴违朝廷政令而遭到罢免,就这样立刻复用于他,而且官阶完全不变,似乎是有些不妥吧?”
周尚景的态度愈发温和,但这般温和态度之下,所隐藏的锋芒则是愈发的锐利逼人,笑眯眯的说道:“功归功、过归过!陆远安担任山东巡抚以来,虽然有违抗朝廷新政的过错,但他的功绩表现也不算少,总不能只是因为一次过错就要永世不得翻身……”
说完,周尚景转头看向了吏部尚书宋启文。
宋启文立刻附和道:“陆远安无论理政还是驭民,皆是一把好手,吏部考评已经连续七年优等,而且自从他担任山东巡抚以来,山东境内的纳税数目更是增涨了近四成之多,确实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听到周尚景与宋启文的一唱一和,赵俊臣不由是心中冷笑连连。
任谁都知道,吏部衙门乃是“周党”的势力范围,所以历年以来的吏部考评,对于“周党”官员而言也只是走过场罢了,只要是出身于“周党”,又有谁不是连年考核评优?
至于山东境内纳税大幅提升的事情,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赵俊臣商税整改的缘故,又与陆远安有何关系?
然而,不等赵俊臣再次开口表态,周尚景已是继续说道:“更何况,陆远安所犯下的那些过错,也都是可以补救的……老夫仔细研究过俊臣你所推行的农务新政,发现俊臣所主推的番薯、马铃薯等农作物,在山东境内乃是一年两熟,现在虽然是错过了第一季度,但第二季度依然可以赶上……
更何况,根据俊臣的现阶段计划,今年第一季度所种植的各类农作物,并不是用于食用或者储存,而是要作为下个季度大范围推广的种子,对吧?但只是作为种子的话,宣府那边的产出已经足够了,所以山东就算是进度慢了一些,也不会阻碍大局……”
听到周尚景突然提及宣府,赵俊臣再次的目光一闪。
很显然,周尚景也同样察觉到了赵俊臣在宣府军镇的部分布置,就算是不清楚赵俊臣暗中渗透宣府军镇的事情,也必然是察觉到了赵俊臣把数万陕甘灾民迁移到宣府镇防区境内的事情。
对于周尚景的这次察觉,赵俊臣并没有觉得意外,因为周尚景的朋党门人遍布天下,数万灾民的大规模迁移这般大动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瞒住周尚景。
不过,周尚景这个时候突然提及宣府之事,自然是暗藏着威胁之意,毕竟赵俊臣迁移陕甘灾民之事,并没有事先经过朝廷中枢的认可,乃是擅自行事,若是周尚景一定要追究此事,赵俊臣对于宣府镇的诸般布置也许就会毁于一旦。
于是,赵俊臣沉吟片刻后,也终于是妥协让步,叹息后说道:“既然周首辅已经这样说了,晚辈自然是马首是瞻……硬要说起来,用陕甘换山东,这件事情也算是晚辈占便宜了!”
周尚景哈哈笑道:“山东之地不仅是平原广阔、海岸线漫长,而且紧邻南北繁华之地,可谓是扼要之地,若是俊臣可以把山东经营得更好,老夫也是乐见其成……”
然而,话到一半,一向是从容淡定的周尚景,突然是表情微变、闭口不言,然后就闭上了双眼,面色也是隐隐发白。
原来,周尚景讲话之际,突然又感觉到大量胃酸涌上胸口,一时间不仅是食道出现灼烧痛觉,更还有急欲呕吐之感。
所以,周尚景这个时候也不敢继续说话,只是强行忍耐,希望身体情况能够尽快恢复正常。
见到周尚景的这般情况,在场众人皆是紧张了起来,若不是周尚景闭目之余向他们挥手示意淡定,恐怕已经有人要奔出房间寻找医生了。
大约一盏茶时间之后,周尚景的身体异常状况终于是逐渐恢复正常。
然后,周尚景缓缓睁开双眼,冲着周围众人歉意一笑,耐心解释道:“年纪大了,身体也就大不如从前,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时不时就会胃液上涌、想要呕吐,也寻了大夫诊治,大夫说只是寻常胃病,也为老夫开了药方,想必情况很快就会好转,大家不必担心……唉,人老百事哀呀!”
听说只是寻常胃疾,“周党”众人总算是稍稍安心,而赵俊臣则是目光闪烁,似乎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