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母狼就指使它的一群狼子狼孙,护送两人走过白骨巢穴。
前方有一大片林中空地,只是空地上怪石嶙峋,遍布荆棘。
而荆棘是血红色的,每一大丛荆棘,都从一具被吸干了血液与养分的干尸上长出。
每一座怪石,都是凝固的石膏般的人形,手执刀兵,似乎由活人凝固而成。
中有一块硕大的灰色岩石,格外醒目。
岩石上正站着一只鬃毛被血液染成褐色的狮子,它大约有十来米长,狮脸上有一道大大的疤痕。每一根颔下的鬃毛上,都附着透明挣扎的冤魂。
此时,狮子正蹲在岩石上,巡视着它的荆棘丛与怪石,目光阴鸷到了极点。
它嗅到味道,居高临下地看来:“诗人,你带着生人,到我这里来,是为我的王冠增加砝码?”
诗人恭顺地弯腰:“荆棘里的王啊,我与我的同伴是路经此地,我们将要经过您的领地,请您收回拦路的荆棘,不要伤害我们。”
狮子傲慢地说:“你身后的女人是一个罪人。我居于此,得到了天堂的许诺,只要我用罪人尸骸所生的荆棘,编织成一顶王冠,从此后,我将是天上地下共同的王。只是,荆棘生长得如此之慢,一千人的血,只生长一寸,一万人的血,只生长一尺。诗人,倘若你有办法催生我的荆棘,哪怕只长一点儿,我也可以放你过去。”
诗人便取了竖琴,向施一礼:“那么,您请听——”
“天有群星,世有群民。
星生河汉,民生诸野。
野有芳草,弗知王也。
野有嘉树,弗知君也。
群民相亲,不知东西。
族人相爱,不知南北。”
狮子听得此曲,鬃毛上的冤魂乱嚎,它阴沉道:“诗人!我不乐听。”
诗人微微一笑,拨弦唱道:
“狮出河汉,王生诸野。
天分日月,世有国城。
野有芳草,我心烈烈。
野有嘉树,我心伤悲。
父子操戈,从王事也。
兄弟争死,从王事也。
天耶!河汉将干,弗见日月!
天耶!原野将裂,弗见君王!
我行东归,将葬族人。”
歌声里,荆棘又升高了一寸。
陈薇听出,这首歌里,是隐隐以充满野心的狮子作比,辱骂指责统治者争权夺利,不顾国土四分五裂。
她便更肯定了一分自己的猜测,在原作所属的时代,意大利四分五裂,各方统治势力都不愿见它统一,作者为民族的遭遇痛心疾首。
但阴鸷的狮子却听得满意:“诗人,我的王冠编织成的一日,许你来作我的宫廷的臣子,日日为我作歌!”令荆棘让道,怪石相避,也放他们过去了。
他们再次前行,远远看见一颗枝干入云,树身合抱有几十米粗的参天怪树。大约就是所谓的永乐之树。
这棵树通体微光,垂下千万根触手一样的枝条,每一条垂下的枝条上都结着一枚枚半开裂的果子。
这种果子大约有一米多长。
其中,每一枚不同的果子裹的东西都不同,既有烤得香酥金黄的烤鹅、脆皮而油光欲滴的乳猪等美食,更有各色美酒。
而另一条枝干上的果子里,则裹着饱满的金银珠宝,金灿灿,银闪闪,翡翠宝石放光华。
有几枝上结的果子里,甚至蜷缩着赤身的各色绝代美人。
每一条垂下的枝干上的果子,都是分门别类的不同种类。
如此种种,世上酒色财气,尽在其中。
正有一只巨大的豹子,盘踞树上,醉眼微醺。
诗人低声道:“永乐树上结长生果,有世间诸多欢乐。”
他嘴里说着诸多欢乐,眼睛却看着长生果果子背面,陈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只见每一枚果子之后,都头朝下,贴着一具赤身的人。有男有女,有儿童甚至婴儿,大多是面像苦闷辛劳,明明青年,却早成老态。他们还活着,长生果背面长了许多的脉络,伸入他们的四肢和胸腹头颅,定期输送一点养分,维持他们不死。
但从他们体内攫取的养分更多。从婴儿到青年,饱满的成分一一削弱,那几具少有的中年,简直是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了。
而永乐树下,也确实跌了一地的白骨。
豹子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诗人,我早已听那头讨厌的母狼,愚蠢的狮子那听到了,你带着一个生人,想要平安无事地经过我们的领地。”
“是的。您有什么要求么?”
豹子说:“这样吧,你给我唱一曲,只要我睡着了,我就让永乐树收起枝条,放你们过去。否则,你们两个,都要留下当我的果奴。”
诗人愣了愣,没想到豹子的要求如此简单。
豹子那铜铃似的眼睛睁大了一线,冷笑道:“快快唱来罢!我可是看在......情分上,才愿意冒着得罪天堂的风险放你过去。要不然,你以为,我像那头讨厌的母狼和愚蠢的狮子一样好打发?”
诗人连忙答应,却不敢当真随意应付三怪中最狡诈的豹子,换了一个调子,谨慎的拨弦唱了起来。
“永乐树生永乐地,长生树结长生果......”
一路唱下来,豹子本来就微醺的眼,更是颤颤巍巍,马上就要合上了。
“无家无室徒劳作,春夏秋冬无闲暇,世上千般皆无份。”诗人正唱到这一句时,快结尾时,谁豹子的眼睛都快闭上了,忽道:
“唱错了一句。”
诗人吓了一跳,却听豹子道:“诗人,你有一句是大大的不妥,怎是,‘口念经书称清苦:你修天国我今生。福祉富贵今生尽,莫留铜板到天堂’呢?就算是未来,大大的未来,你我也可同享欢乐。”
诗人悄悄抹了一把汗,虽不明豹子的意思,只唯唯称是。
“那么,诗人,你过去罢,你可搭上了好人,未来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兄姐三个。”
诗人再抬头时,却见豹子早已呼呼大睡,而永乐树早已将所有捕捉行人的枝条暂时蜷缩。
他赶紧领着陈薇离了豹子的领地。
彻底离开了三怪的领域之时,诗人才松了一口气,等不见了豹子,陈薇才问道:“诗人,这豹子是什么意思?”
诗人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他的意思,三怪里,数它最狡诈,我原是怕不好应付它,谁知......不管如何,现在您安全地通过了它们的领地,最好不过。”
他对陈薇说:“前方将有人接引你,你快些去吧!”
陈薇心知,前方等待她的,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位圣女。
这位圣女,应当是作者根据自己英年早逝的初恋情人的形象设计的。
她往前走了几步,却没有看到降下的光辉美丽的女子,只见了一位黑发青年站在那,静静地看着她。
他容貌英俊,身体修长,表情沉静。只是不苟言笑,颇为冷峻。
陈薇脱口而出:“王队!”
竟然是从前模样的王勇!
青年原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见她,才仿佛活过来的石像,看了她一眼,却如全然不认识陈薇了,只是拧眉道:“女王命我在此,不是等她。”
诗人此时上前,却仿佛看不到青年的长相一般,对着黑发青年道:“圣女,虽然如此,您总是慈悲的。您可否送她一路?”
青年犹豫片刻,点点头,向陈薇道:“跟我来。”
而陈薇的四维眼镜里终于接到了第一条信息:
【王勇:你是谁?为什么能在我脑海里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补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