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事上,王勇很纵容他,嗯了一声:“不过,家里没有桂花了。”
“那你出去买嘛。别忘了,买新鲜的哦。”
王勇又嗯了一声,金发的小女孩穿上外套,摸了钱包,拎了一只随手被人塞的,标着环保标志的菜篮子出门去了。
此时,已是黄昏,十月的秋风,卷起一两片落叶。
江南的秋,依旧是青柳绿树,只是夹杂着簇簇桂花,清香浮动在着静谧的河面,远处河面闪着落日的金光。
过桥的桥洞下,正一辆小船穿过,年轻的工人结束了一天的河上捕捞垃圾的工作,坐在船上,悠然取出了一管口琴,望着远处闪着金红光的河面,望着落日,悠悠地吹起了一个调子。
他吹的旋律十分耳熟,王勇停步,听出了这是“我的祖国”的旋律,低头望去,却见那工人坐在小船上,怔怔地望着河面跃动的金光,望着远处的落日,背脊挺直。
王勇稍一打量,瞳孔一缩,他正欲上前,脑海中,忽然闪过大河们的影子,闪过莫斯科的红军,闪过郝主任的话语,想起褚星奇的猜测,他的步子,生平第一次,面对文本生物时慢了下来。
吹口风琴的工人,感觉到一道视线,仰头看去,是一个年岁很小的金发蓝眼的外国小女孩,死死盯着他,便惊讶地放下了那似乎很宝贵的口风琴,笨拙地说了几句不知哪里学来的腔调古怪的英语,似乎在问她有什么事。
谁知道小女孩默然片刻,却以极流畅的中文问道:“你捞完垃圾,下班了吗?”
年轻工人听他中文很是流畅,松了一大口气,就操着一口带着不知哪里口音的普通话,也傻乎乎地笑着和他闲聊起来:“是啊。”
“怎么不回家,不想走?”
年轻工人挠了挠头,黑瘦的脸上全然是有点难过的笑:“嗯。想再看会祖国。”
“你是哪里来的?陕西?”
年轻工人唔了一声:“小妹,你对中国很了解?”
“我就是中国人。”
年轻工人明显不信,但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嘿嘿地拍了拍胸脯:“我不是陕西人。我是从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不过,我也是中国人。”
“但你不是这里的人。你打算留下来吗?”
年轻工人的脾气很好,被这么问也不恼,“唔”了一声,目光充满眷恋地望着河水两岸,在夕阳光照里的青烟绿柳,桂花飘香。
半晌,他摸了摸头,咧着嘴笑了:“这里河干净了,我就不留了。要是不干净,那我们.....”
“呀!”他惊吓了一声,看到前面河上还飘着垃圾,摆摆手:“再见了,我先去那捞垃圾了。”顾不得再和王勇交谈,撑着船又划开了。
王勇攥了攥手指,却没有再说别的。
他想,我是军人,只需要服从。便没有再叫那年轻工人一声。
只是望着那个影子划着船,划着船,慢慢远了,远入了夕阳去。
夕阳渐落,河面,又传来了口琴的调子。
依旧是熟悉的“我的祖国”。
王勇背身,回去了。
此时,张玉已经放学到家了,正和去接她放学的陈薇一起,比划着身高。
陈薇惊喜地说:“哇,小玉,你看,你又长高了!”
王勇忽问:“小玉。”
“嗯?”
“你觉得这里干净吗?”
张玉略带迷惑地微微蹙眉,顺着王勇的视线,望向天洲市的上空,过了一会,她说:“嗯。比以前,干净。”
王勇便默然不语。陈薇摸不着头脑:“王队,怎么了?”
“你先进来吧。”王勇说,“有一件事情,需要告诉你们。”
陈薇和张玉对视了一眼,觉得一向沉默冷峻的他,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情绪不佳。
但又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便一头雾水地跟着王勇走进了室内。
老人坐上了标志有红旗的轿车,准备前往飞机场,飞往江西。
在去往机场的路上,他一直闭目沉思。
即将上飞机前,他终于睁开了眼,问身边的工作人员:“江西视察行查都安排下去了”
“是的。”
“嗯。”
老人颔首,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