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梦初醒,太细节的已不记得。
只记得火海中,那少年紧紧拥着她,尽管她满身的旺火。
他嘶哑的声音划入她的脑海,一遍又一遍唤她“笙儿”。死死搂着她,他用剑劈开她黏住地面的嫁衣,拼了命抱起她,要把她带出火圈。
“笙儿,我定救你出去!”
他的话,竟比成婚的誓言更有力道。
少年的脸紧紧靠在她的发间,温热的泪一滴滴落在她烧伤的面上,滑入她的唇下。
有点咸。
当时的她,知道自己不能得救了。
她听到如黄蜂过境的箭簇飞跃灰暗的天空,纷纷向他们射来,无休无尽。
只两息的功夫,“噗通”一声,那炙火焚身的少年晃啊晃啊,终无力支撑,跪倒下来。
那时的她,连一声“萧元”都喊不出了。
她好想问问他:
你我素昧平生,何以性命相救。
“流云,前些日子你提到摄政王……”
因才骂了人,流云一路乐颠颠的,忽听芙笙提及摄政王,脸瞬间垮了。
“殿下,嘘……”怂怂地放下车帘,她嗔怪道,“殿下,入了宫,定要少提那个大恶人。真真是邪刹附身,惹不得。他手上杀的人,许比殿下这辈子见过的都多。”
“他不是个大恶人。”
芙笙皱起眉头,她如今有些听不得萧元的坏话。
“殿下,您有所不知。摄政王就是当年发派远山的萧王之子——萧元,他继承了萧王衣钵。老萧王当年被发派后,又因战事被紧急召回,可谁知他竟战败逃亡。此事激怒了圣上,本要灭他全家。陛下仁慈,放了他们母子一码,只杀了萧翊与萧家其余人等,萧妃后来也因此事被贬入冷宫,郁郁而终。”
芙笙拿了一块桂花糖放嘴里嚼嚼,心道早年的事听着与前世倒无甚区别。
“十年前,国师意外身亡,陛下又寻来一卢国师。自卢国师进天京后,陛下便越发沉迷‘飞升’。后来竟大赦天下,连带解禁了萧元。没成想,他实乃天纵奇才,十三岁就考上了状元,十四岁就平息了震惊朝野的徐青政变,还于去年秋日,一举击退西陵大军。”
说及此,流云如亲眼所见一般,绘声绘色,手舞足蹈。
“接连立了大功后,陛下与萧元没了嫌隙,极信任他,故将许多大权交到他手上。萧元承袭了爵位,又被封为国公,风头无量。一时间,竟与大皇子、二皇子的势力在朝中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这些你都是从哪听来的?”
流云指指芙笙行礼里一叠叠话本,咧嘴嘻嘻一笑:“日常采买的时候,听楼里说书先生说的。”
卢国师何许人也?
什么徐青政变、什么击退西陵大军?
感情这辈子变化还挺大,难道是因萧元不谋反了?原因为何?
头疼……还是先吃糖吧。
芙笙又往嘴里塞了块桂花糖。
坐久了难受,芙笙伸个懒腰,再次掀开车帘。她只往远处一眺,竟骇地手一抖,窗帘下坠着的木片“啪”地一声打在马车壁上,吓得流云一震。
“什么人?”天德门口,正有两队人马,排场颇大,似要去迎某位贵人。偏偏芙笙的马车与其撞了个照面。
殷公公下马,恭敬行礼:“江将军,老奴是封陛下之命,同叶太医接三公主回宫。”
是江瘪三!
真想拿桂花糖砸他!
念及此,芙笙轻呼一口气,不禁揪住胸口,难受起来。
“殿下。”流云见状,忙拿出那瓶叶裴瑜研究数年亲制的药,为她灌下一粒,打起帘子喊道,“叶太医,殿下不适。”
芙笙转过头,只见车帘外,马上的少将军英姿勃勃。他黑发高束,随风飞扬,阳光又俊朗。
真真是从话本中走出来的男子。
如此想来,她上辈子也不过是贪图他的美色。
啧,有够肤浅。
冷不丁对上他疑惑的目光,芙笙忙转过头去,一掌拍下流云掀开车帘的手。
啪!
粗制滥造的布帘骤然合上,再不得见美人容颜。
江祁握着缰绳的手发紧,喉结不听话地滚动一遭,竟盯着车帘久久不能回神。
方才对上车内之人如黛山云雾的眸子,他竟呼吸一窒,久久未缓。
阖上眼,极力将隔云端般的美人之影扫去,江祁好不容易定下心神:“拜见三公主。”
车内的佳人未有回应。
江祁等了很久,方无奈再次行礼后,掉转马头,率军而出:“驾!”
芙笙偏头问进马车的叶裴瑜:“裴瑜哥哥,江将军这是去哪?”
叶裴瑜抬眸,沉默须臾方道:“接在明山寺参拜的四公主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