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芳芳一口闷气憋在心里,噘着嘴扭头出了她家院门。
崔燕之回到厨房还没坐下,就看到了案板上的一串钥匙,上面带着一个小白兔的挂件,是崔芳芳的。
扭头看崔芳芳已经出了院门,叫她也不回头,只能拿起了钥匙去追她。
崔芳芳走得快,转眼已经走到了墙角拐弯处。
“崔....”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前面拐弯处的另一道影子。
*
崔燕之儿时的记忆已经不大清楚了,她记得自己是十岁的时候回的清浅镇,至于之前已经记不清了。
只是她刚回来的时候就显得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越长大越漂亮的过分,站在一排灰瓦房前,把她衬的像个落入凡间的仙女儿。
她的漂亮用崔倩的话来形容就是:一看就不是什么正气儿人。
眼尾上挑,鼻梁挺直,上唇略薄,下唇尤为饱满有肉,长相偏为妖艳那一款。
不过崔燕之的性格过于沉默自卑,和妖艳贱货一点也不沾边。
眼下崔芳芳身边那位就是散播她不是什么正气人的崔倩。
崔倩比她俩都大,是个被家里宠坏的典型例子,娇气任性,一肚子坏水。
半年前她还带着一群学校小混混拦崔燕之路。
不过也亏得他们胆子不算大,也就拦一拦不让她走。
崔燕之也不和他们计较,只不过次数多了也越来越变本加厉,后来已经上升到动手动脚。
她直接找了崔倩家里人,崔倩挨了训,这事儿才消停。
不过这仇是结下了。
两人一见面崔倩就得冷嘲热讽的,但却是不敢动她了。
所以一般有崔倩的地方,崔燕之都会自动回避,没闲功夫和她费口舌。
现在她两人站在一起,崔燕之当然不会凑上去再送什么钥匙。
也幸好她现在站的地方有一个大麦秸垛,把她挡的严严实实,不会被看见。
不过,那两人却在这拐角处说起了话,没有要走的意思。
崔燕之见这俩人凑到一起肯定没有什么好事儿,转身要走了,不过却耳尖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姐,你没跟我一起进崔燕之家太对了,她家一股子屎味,我都要吐了。”
崔燕之听得出来,这是崔芳芳娇滴滴又尖锐的声音。
她垂下眼睑,看着刚才不小心落在脚背上的麦秸杆,有些痒痒的。
“她就住在屎堆里,天天假清高,还以为自己是能爬出来的凤凰。”这是崔倩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恶毒刻薄。
明明都是一脸稚气的模样,崔燕之确实想不出她们为什么能说出这么中伤人的话。
“哎,我跟你讲。我今天穿个新凉鞋她还说风凉话,说什么你穿新凉鞋啦,我穿什么关她什么事,她就是嫉妒我。穷鬼,买个凉鞋的钱都没有。”崔芳芳跺跺脚,让自己的新凉鞋更舒适一点。
崔燕之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人大多数都是表里不一的,也不是没想到过崔芳芳的那幅面孔。
她一直把崔芳芳当做很好的朋友,总以为崔芳芳只是任性了点,娇了点,绝对不会有什么坏心思,事实告诉她,还是她太天真。
崔燕之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
她俩还在说着,突然,崔倩眼睛骨碌碌直转,对崔芳芳勾勾手指,示意她凑近点说话。
接着,崔燕之就看到两个脑袋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什么?不是亲生的?!不会吧?”
其中一个很震惊,炸雷似的丢下这一句话赶忙捂住了嘴。
还四顾环绕了一圈,崔燕之在麦秸垛后面,她没看见。
“我爸我妈那天在屋里散扯,我刚好要去拿东西,在门外面偷听到的。她真是人家不要的给她现在爸妈的。”
崔倩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听得清楚。
“我.操,居然还是个没爸没妈的小野种。”她听见崔芳芳鄙视的语气,甚至能想到她鄙视的神情。就像她每次在自己面前骂自己班那个穿着漂亮的女生一样。
你永远无法想象一个人心底的恶毒程度。
小野种三个字像催命符,几乎让崔燕之站不稳。
“哗啦...”
是钥匙落在地上的声音。
那两人转头的时候,就意味着这尴尬已经难以言说。
崔燕之反而平静了,面对着错愕的觉得可怕的甚至于羞恼的低下头的两个人。
她把钥匙放在地上,看着咬着下唇的崔芳芳,轻轻地说了一句:“你钥匙忘带了。”
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眼神淡漠:“我不是野种。”
然后再没有多余的眼神,崔燕之转身走回家。
在院子里就能闻到稀饭烧糊后特有的味道。
掀开锅,味道更甚。
她盖上锅盖,熄灭灶里的火走进了自己的屋里反锁上了门。
这确实是个很糟糕的下午,像是所有的不幸都发酵了。
崔燕之从窗户口处望向外面的天,苍穹上偶尔飞过的麻雀,远处的彩色的霞光,耳边蝉鸣的嘹亮声,一切都美好的不可言说,但这一瞬间,她却觉得了无生趣。
就如现在的天光那么好,崔燕之的眼里只有床脚的那一瓶农药。
你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能是一锅烧糊的稀饭,可能是在背后说坏话的好朋友,可能是不可理喻的家人,或者说是害怕无法预知的的未来。
崔燕之喝下的时候足够伤心,这就是她的人生,连死都要选择这种最窝囊最低级的方式。从没想过做凤凰,却真正的生活在屎堆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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