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两年宋昆在外地做官,宋母领着宋清远住在金台城。宋清远也是个争气的,读书一直很好,十三岁成了童生,今年16虚岁便考取了秀才,正在府学读书。
聂母这些年在金台城见多了南来北往的客商,见识也多起来,加上宋母低调的宣扬还有宋大姑高调的显摆,她很清楚这年头考上秀才就是半只脚踏进富贵乡里了,要是过两年再中了举人,那就是老爷!
他们这些普通人见了是要跪地磕头的。
想想宋大姑那一副鼻子长到头顶上瞧不起聂家和青禾的样子,聂母就来气!
依着她,闺女又俊又巧,嫁个什么人家不成?就首饰楼的老板柳员外家,一座大宅子占了两条胡同,还想让青禾给他家三少爷当媳妇呢。虽然庶子不能继承祖业,可那柳三少爷性情敦厚,为人和善,也是个勤奋好学的,过自己的小日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哪里差了?
要不是闺女死脑筋,认准了那个薄情小书生,她稀罕?
就自己摔迷了三天,醒过来也不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说自己不小心摔坑里去的,这一醒过来又往城南跑。
人家都不来看你,你还主动凑上去,这不是找难受吗?
还有她爹那个憨憨,就会心疼闺女摔了,根本不想她平白无故去什么城南,又为什么摔坑里去,是不是和宋清远有关系!
在聂母气鼓鼓的时候,聂青禾去一边石头水台洗了手脸,又换了蒲草拖鞋要洗刷布鞋。
聂母一把夺过去,咔嚓咔嚓地就洗刷起来,“你大了,也不听娘的话了。”
千万个不满,到最后也就是这么一句牢骚,半点凶话也舍不得对闺女讲。
也不是不听,反正事关小秀才就不听了。
聂青禾垂眼看着蹲在地上给她刷鞋子的聂母,眼眶湿润,鼻子有些酸涩。这个娘和她妈妈真的有不少相似之处,一样的唠叨却疼孩子。
她弯腰抄起水瓢从小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帮聂母冲洗刷过的鞋子,柔声道:“娘,你放心,我再大也听你的话。”
管他什么小书生小秀才,见鬼去吧。
聂母却诧异起来,扭头细细地看着闺女,俊还是那么俊的,就是这脾性好像变了呢。
虽然她嘴上不肯承认,其实心里也觉得女儿有些过于娇憨一根筋,平日里大咧咧地没半点心机,可事关宋清远的事儿她又灵光的很,要不人家说前世的冤家,欠他宋家的。
这会儿看着闺女那清澈明润的眼睛,整个人平和又淡定,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总是一个人情不自禁地想起宋清远便傻笑。
闺女这是把魂儿从宋清远那里拽回来了。
聂母憋了好几年的胸口突然被捅开了一丝缝隙,感觉有点透气了。
青禾真要是不在乎宋清远了,那她必须去娘娘庙磕三十个响头!
中午家里其他人都不在家,就母女俩一起吃饭。
除了家常饭,聂母还给聂青禾做了一碗鸡蛋羹,撒上葱花,滴上两滴麻油,闻着香喷喷的,只是火候太过鸡蛋羹有些干,卖相不大好口感也差。
聂青禾却吃得津津有味,还跟聂母一起分享。
聂母躲着不肯吃,让她自己吃,“你好好的,娘比吃什么都舒坦。”
再把那个小白眼狼从脑子里赶出去,就更舒坦了。
聂青禾笑了笑,“我身体没事儿了,已经好啦。”
她醒来的时候高烧了几天,头上有个鼓包,好在没有创面伤,到今天的时候那个鼓包都消退了很多,如今只按压疼。
聂母还是不放心,仔细检查了一下,“是好了,真是老天保佑啊,也是你这个孩子命大,这要是在坑里摔迷了爬不起来……”她想想就胆战心惊。
聂青禾却知道是有人救了自己,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做好事不留名,她约莫记得他有一把子好声音,是可以媲美声起来这也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如果他当时露面,就算是单纯救人,也难免会被好事者传闲话,倒是生事端。
吃过饭聂母收拾一下,她进屋里把原主快做完的一双鞋子连同针线笸箩端出来。
聂母一见,心顿时跌下无底深渊,拔凉拔凉的,果然宋清远他就是闺女的克星,就这样还惦记给他做鞋子呢。
“闺女,才好点,多去躺会儿休息休息,别做了。”
聂青禾会给宋清远做鞋子,她做的合脚穿着舒服,他一直都穿她做的。一年两双单鞋,一双棉鞋,从来不落的。宋家倒是也不客气,到日子就主动送布料来,客客气气地说声劳烦,倒像她闺女是丫头一样。也就她爹憨厚老实,觉得宋母不拿青禾当外人,是自家人才这么亲近不见外。
聂青禾面有淡笑,“娘,就上个鞋帮了。”
她看聂母的脸色呱嗒就沉下来,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俏皮一笑,“我大哥的鞋子旧了,也得穿双新鞋子吧。”
哟呵!
聂母眼睛都亮了,简直不敢相信啊,闺女这是……认清现实对宋清远死心了?
要这样的话,她真想宋母赶紧把亲事拉倒的话说明白。反正现在他们儿子考上秀才,读书好,以后指定也是举人,自家出身衬不上,也不去高攀,宋家大姑和宋母也不用总不甘心。
聂青禾岂能不知道她娘的心理?聂母可一点都不想高攀,就喜欢和身份相当的人打交道。尤其宋母不知不觉中摆起了县令娘子的款儿,聂母就跟被针扎了一样不肯和宋母常见面了。
她决定给娘吃一碗定心丸,让她爽透,便若无其事道:“娘,你和爹看看哪天合适,就去跟宋家阿娘说一声,他们家如今是官身,咱们是匠户,士农工商,咱们如今不对等。”
她淡淡一笑,“那亲事,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