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正,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这么好的东西是有钱都买不到的,我们是沾了你的光,怎么会嫌弃?”
如果说刚接到电话的时候,容承耀只是以为付敏正回来了,来亲家拜访一下是人之常情,可听他这番话,就知道事情绝不像他说的那样简单。
看一眼时间,估计容铭佑快回来了,笑着说道:“我们家铭佑是个急性子,喜欢言言,也不等你回来就”
门外有汽车的声音,容承耀把话语打住,“铭佑回来了,快过来见见你岳父。”
容铭佑离婚后越发冷漠,那张面瘫脸挂着冰霜,底下的员工都怕向他汇报工作,唯恐哪里做的不好被他臭骂。
生态旅游项目已经提上日程,需要准备的工作很多,他正在看策划书,就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
自从公司交到他手上后,父亲很少过问,这次为什么这么急地喊他过来?
看到前岳父岳母时,心里明白了。
走到付敏正的面前,弯腰鞠躬,“您好。”
又向康晓慧行礼,“您好。”
儿子的礼节说不出的怪异,哪像女婿见岳父母应有的表现?可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还是等会儿再说吧。
来的时候,付敏正再三向妻子保证不生气,为了妻子不担心,他压下对容铭佑的不满,依然谈笑风生。
“容市长,我们今天来是为了感谢容家的帮助,不管到什么时候,这份恩情,我们付家都会铭记在心。”
“敏正,你”
付敏正抬手制止了容承耀的客气,正色道:“我犯了事,在法庭上认罪,悔罪,可在我的心里,我不认罪,更不悔罪!”
此言一出,作为D市市长的容承耀,还有把祖国放在第一位的老爷子的脸都阴了下来,他们容家费了那么大的心力保住他,换来的就是这样一个态度?
“当年我只有一个小小的建筑队,干了几个不大的工程,有一定的知名度,可实力还是不足以竞标。”
付敏正没有在意他们变了的脸色,兀自讲下去,“我是从正规渠道参与的投标,目的只是想拓展一下人脉,为以后铺铺路,可我没有想到,竟然中标了。”
回忆起那件改变他毕生命运的事情,付敏正感慨良多,“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反反复复确认后,才知道天上掉馅饼了,砸到我付敏正的头上。”
“那时的我年轻啊,根本不懂这背后的阴谋,拿合同找银行贷款,加上工程拨过来的第一期款,购买新设备和原材料后所剩无几,工人的工资都付不出了,我不能让跟着我的兄弟饿肚子干活。”
回首往事,真是一言难尽,付敏正长长吐出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发动亲戚朋友借钱,以高出银行三倍的利息筹到了一千万。”
“那时候的人们刚从温饱中走出来,家里的每一分钱都是节衣缩食攒下的,就因为我付敏正的诚信在,还有工程合同在,他们毫不迟疑地把钱借给了我。”
“工程顺利开工了,第二期款项却迟迟不到位,如果耽误了工期,后果是什么你们应该都清楚,我就不多说了。”
“后来,接手项目的史国柱把我叫进了办公室,明着提了条件。”
付敏正的脸色变得惨白,捂着胸口半天不言语,康晓慧急忙拿出药喂他服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稳下来,看一眼跟着焦虑的众人,摇摇手安抚,“我有点激动了,没啥大事。”
容承耀接到电话时隐隐觉得付敏正有事,要不然不可能这么晚前来,至此已经确定他确实有事,就是不知道是谁的事情,“敏正,身体不好就歇歇吧,我们聊点愉快的话题。”
付敏正看向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容铭佑,淡淡地收回视线,“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碍事的。”
“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噢,那个渣子要挟我,如果不答应他的条件,就以我的公司资质不够终止合同,还要付违约金!”
付敏正的案子当时是不公开审理,他们虽有关注,但很多细节都不清楚,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我,付敏正,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却被那个渣子从头到尾算计了,银行贷款还不上,大不了坐牢,我还年轻,总有出来的一天;我的老婆孩子,可以跟我吃苦受罪,可是,那些借给我钱的乡亲们怎么办?那是他们一辈子的积蓄啊,有的人甚至是向亲戚朋友凑的,只因为相信我付敏正不会骗他们!”
“听书的时候,说闯王起义过不了黄河,一夜间白了头发。”付敏正自嘲一下,“我一直以为那是夸张,当事情真的降临时,才知道所言非虚。”
他指指自己的头发,“我的头发一夜间全白了,一根黑发都没有,言言那时还小,看到我白了头吓哭了,以为妖魔鬼怪来了呢。”
“银行贷款,兄弟的工钱,朋友的血汗钱,这些都不允许我刚强,只能向强权低头。”
客厅里静悄悄的,康晓慧擦着湿润的眼角,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她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老公入狱,女儿被人嘲笑,自己被讨债的人围堵。
一只手伸过来,紧紧握住她有些颤抖的手,这只手是那样温暖,那样有力,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