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说起来,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自从九黎炼出一次无暇丹后,就野心勃勃地想炼制出第二炉。
结果炼了五年也没炼出来。
反倒是这一回,专心体悟师父的教导,没有那些杂念,反而被他炼成了。
九黎对微生羽道：“师父你看,这是你教我的碧云丹。徒儿改了一下灵药的年份和配比,炼成了三级丹药。”
微生羽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见路星辰和木川流看得差不多了,抬手取过碧云无暇丹,体悟一番。
他微微笑道：“碧云丹原本取自五行相克之道，以火克木，再以水克火,得到毫无杂质的木灵和水灵。而徒儿恰恰为此丹注入了水生木的道蕴，补足相生之道，使得道蕴圆融完满。且不提道蕴本身，木与水，皆是生机之源,此丹蕴含强大生气,不仅仅是补充灵力的丹药，更是延续生机的救命良药。”
顿了顿,微生羽正色道：“此丹道蕴正合徒儿的灵根,以徒儿的资质，很快就能结婴，吸收道蕴。切不可再送人,或是送给灵宠。”
方才九黎将两颗道蕴丹让给雪神麟，微生羽并不赞同。
但听他们所言，双方约定在先，他也不好说什么。
而且他相信这不会是徒儿最后一次炼出道蕴丹，因此没有执着，随它去了。
师父一片慈爱心肠，九黎怎会拒绝？
“好，都听师父的。”
他笑着答应了，而后将自己炼丹时的经历说来。
木川流和路星辰也将自己顿悟所得，相继道来，彼此交流一番。
末了，九黎检讨道：“师父，之前是我失了平常心，是该好好反省一番才是。”
微生羽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徒儿已经做得很好了。”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徒弟，那肯定很优秀啊！”
九黎蹭了蹭他的手心，笑眯了眼睛。
宁观不掺和他们一群丹修的论道，一直安静听着，此时才哈哈笑道：“徒孙儿说的对！”
九黎听了，更是美得不行。
微生羽含笑看了他一眼，而后看向路星辰师兄弟，温和道：“宗门之间看似平和，但私下里抹杀种子弟子乃是常事。徒儿如今还太过稚嫩，故而，他炼成无暇丹之事不宜宣扬。”
路星辰明白其中利害，郑重道：“师叔放心，我和小师弟一定守口如瓶。”
木川流想到自己之前的“口无遮拦”，惊得捂住自己的嘴，嗯嗯点头，表示自己再不会乱说了。
路星辰看他紧张的模样，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宁观见这件事说定了，便想问顾长凌受伤的事，不想九黎在这时候开口道：“舅公，墨宇玄祖他们此时到来，是不是……”
他指了指万器岛的方向，做了一个挥刀的手势。
说起正事，宁观严肃起来。
他早听莫非蘅说起逍遥神宫之行，知道在座的都是知情人，便没有隐瞒。
宁观点头道：“原来说好，是我和姓秦的打着羽儿的名号来这里，找个机会大打出手，引来师祖和若水师祖调停，借此降低擎云宗和雪神宫的戒心。再和擎云商行里应外合，直接抹杀北溟三宗。”
他本来还盼着“假公济私”，把秦连云这鳖`孙打个半死，结果……
宁观啧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
木川流疑惑道：“降低擎云宗和雪神宫的戒心？不该是降低北溟三宗的戒心吗？”
宁观听了哈哈大笑，道：“北溟三宗算什么，我浩天宗何曾将他们放在眼里。要不是防着雪神宫和擎云宗横插一手，分去好处，我们何须遮遮掩掩？不需别人，就我们剑峰的前辈出手，十个北溟宗都不够我们杀的。”
“……”
木川流轻轻吸气。
他原来还以为北溟三宗自称什么“万器之主”，已经够狂妄的了。
没想到，宁峰主才是真·狂士啊！
九黎虽也觉得北溟三宗并非浩天宗的对手，但也不明白是什么让宁观有这样的底气，不由道：“舅公，我听东方良师兄说，北溟三宗已经连续五次在千年宗战中拔得头筹，是当之无愧的下九宗之首。不至于这么不堪吧？”
宁观笑道：“徒孙儿也说了是下九宗了。只要我们上三宗不倒，这擎天大陆，就轮不到别人来做主。”
九黎闻言，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股壮阔豪情来。
倒是路星辰和木川流听得一知半解。
木川流道：“千年宗战？我们大陆的宗门，一千年就要爆发一次战争吗？这是不是太劳民伤财了？”
“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
见他误会了，九黎笑着为他二人解惑。
九黎作为剑峰峰主的继任者，能够接触到的信息比普通内门弟子多得多。
千年宗战并不涉及宗门机密，九黎也不吝分享给他二人。
宗战，并非指宗门之间开战厮杀，而是指宗门比试。
这宗门大比历来由上三宗主持，千年举行一次，以比试的胜负定宗门排名，分配资源。
而大比获胜的前九名宗门，享受的资源远胜其下宗门千百倍。
因此，擎天大陆才有上三宗，下九宗之称。
参比的，也不是合体大乘渡劫这样的大能，而是不满五百岁的宗门年轻一辈。
毕竟老一辈的大能修士再厉害，宗门是否能长久发展，归根结底是要看年轻人的潜力。
若宗门里的年轻一辈获胜，证明他们更值得培养。
那么，获得更多资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比试，分为文比和武比。
武比就是真刀实枪地对杀，三局两胜，不计生死。
文比就是术术比拼。
丹药、符箓、阵法、法器、铭文禁制，五选其三，同样是三局两胜制。
每个宗门有三次机会，向排名比自己靠前的宗门发出挑战。
若挑战成功，则能取代对方，获得对方割让出的若干资源。
且一旦挑战成功，该宗门便有挑战豁免的权利，保住自己刚刚获得的地位，谋夺千年的稳定发展。
木川流听明白了。
但他又有了新的疑问，“那输了的宗门肯定不服气，会针对抢夺他们名次的宗门吧？那背地里岂非要争斗不休了？”
九黎笑道：“不服气是肯定的，不过他们不敢这么做。宗战的第一条铁律就是，禁止门派私斗。”
“这怎么能禁止得了？”
木川流表示很怀疑。
九黎道：“如果你了解宗战的起源，就明白为什么这条铁律不可撼动了。”
木川流一听有故事，顿时催促道：“九黎兄快说！”
九黎从善如流，继续同他们讲述起来。
“千年宗战，始于五万年前……”
却说，铁打的大陆，流水的宗门。
放眼整片擎云大陆，大大小小的宗门加起来有数万之多。
一时的显赫算不得什么。
宗门建了又灭，千年之间起灭者不在少数，甚至有些都撑不过百年，便覆灭了。
长盛不衰的宗门不多，真正在擎天大陆扎根超过十万载的超级宗门，也不过只有擎云宗、浩天宗、雪神宫。
她们都是在擎天大陆屹立十数万年的庞然大物，根基之深，难以撼动。
而其余宗门能争取的资源，不过是上三宗吃剩下的残羹剩炙罢了。
也正是因此，这些宗门为了谋求发展，资源之争非常残酷。
经历长达数万年的厮杀，大陆戾气深重，血气遍野，整个世界的气象变得污浊，隐隐有入魔之象。
也正是因此，擎天大陆被一群域外魔修盯上了！
“域外魔修？！”
路星辰和木川流都是精神一震。
九黎也收了笑容，正色道：“修士飞升进入上界，与仙界相对的，还有魔界。”
“魔修也有飞升之路，天道虽推崇正道，对魔道十分严苛，但并不会抹杀他们的存在。
所以，三千界不仅有像我们这样正道为主的世界，也有以魔道为主流的修□□。
这群域外魔修便来自其中一个，叫做万魔大世界的地方。
他们企图污染我们擎天中世界的世界意志，将我们转换为万魔大世界的附庸！”
“啊！”
木川流握紧拳头，哪怕知道魔修的阴谋没有实现，听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
“即便小宗门厮杀不断，但有上三宗统御大陆，正道根基就不可能动摇。他们想要达到目的，就要推翻上三宗。”
路星辰沉吟道：“不，这还不够……”
“当时擎天大陆的世界意识，还是以正道为道统。
就算那万魔大世界的魔修派重兵杀光上三宗，世界意识也不会因此改变。
所以，他们应该要借擎天大陆本土修士之手，对付上三宗。以此搅乱时局，制造乱象，腐蚀世界意识。”
宁观闻言，有些意外地看了路星辰一眼。
没想到这小子年纪轻轻，看问题如此深刻，一下就想到了这么多。
九黎笑赞道：“星辰兄说的没错，域外魔修正是策反了一些对上三宗心怀不满的小宗门，开始在大陆上搅风搅雨……”
魔修不可怕，就怕魔修有文化。
这些魔修并不干那些简单粗暴的杀人越货的勾当。
他们蛊惑那些或野心勃勃、或不满自身际遇的宗门，引`诱他们联合起来推翻上三宗，释放大陆资源，重新整合。
由他们牵线搭桥，将这些宗门拧在一处，结成同盟，共谋大陆。
称之为擎天盟。
听到这里，宁观忍不住出声道：“什么擎天盟，就是一群傻逼！”
听他这样不客气的评价，木川流偷偷觑了他一眼。
九黎倒是很赞同，点头道：“确实不聪明，被魔修拿来当刀使，还以为自己代表天道正义。”
他最看不上这种自以为“替天行道”的人了！
宁观赞许地看了九黎一眼，随后叹道：“奈何这世上，就是蠢人太多了啊。”
当年被域外魔修鼓动加入擎天盟的，不是一个两个宗门，而是一两万！
当时擎天大陆上，几乎半数的小宗门都投靠了擎天盟！
囊括的修士数以千万计！
木川流倒吸一口凉气，惊声道：“那后来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后来，当然是各找各妈，都散啦。”
宁观是个爱和小辈说古的，接过了九黎的活计，笑呵呵道：“那域外魔修也是狡猾。给擎天盟画了一个大饼，然后告诉他们，上三宗不好啃，先拿那些不肯加入擎天盟的小宗门——哦，按他们的说法，叫作上三宗的鹰犬爪牙狗腿子——下菜。”
“那时候的小宗门为了抢夺资源，你杀我，我杀你，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对手抄家灭门。
一开始他们打打杀杀的时候，我们都没放在心上。
结果就是打个盹的功夫，整个大陆的宗门被清理了十之五六。”
木川流：“！！！”
就是路星辰也面露惊色，失声道：“这该死了多少人！”
“很多，非常多。”
宁观记不清，就给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倒是九黎补充道：“浩天宗典记载，在域外魔修霍乱大陆的百年间，不计散修的死伤，单就那些宗门名录上有名有姓的修士，死亡之数就超过五千万人了。”
“……”
路星辰和木川流皆是愕然。
“还是徒孙儿记性好。”
宁观笑着拍拍九黎的肩膀，继续道：“别看凡人界一个三等小国就有千万人口，能够踏足仙途的灵修都是天道的宠儿，百万人才能出其一。咱们大陆这么大，整个修真界的修士加起来，不超过三亿之数。这一下就去了六分之一，你们说，可怕不可怕？”
“……太吓人了。”
木川流咽了咽口水，心里一阵毛骨悚然。
路星辰心里沉甸甸的，深吸一口气，叹道：“幸好，他们的阴谋没有成为现实。”
微生羽也道：“不错。”
不读历史，不知盛世可贵。
每每翻开那些厚重的史书，微生羽心中都有庆幸之感。
“谁说不是呢。”
宁观撇撇嘴道：“那擎天盟差点把擎天大陆的天捅破了，惹出这么大的烂摊子，最后还不是要靠我们来解决？真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大的脸，要做大陆之主。哼，真那么有本事，他当年怎么没拜入上三宗？”
说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发牢骚。
“我们上三宗，就连最孤僻不好相处的雪神宫，也都每年面向全大陆招收门人，不拘出身，来者不拒。
这不就是在释放宗门资源，让整个大陆的修士共享吗？
那些资质不够或者气运不足的修士，被宗门刷下去，只能投身小宗门，还觉得自己委屈了？
也不想想，修行本就如此，从来都是好的人更好，差的人更差！
五根手指都有长有短呢，他们竟然还妄想天道雨露均沾。
呵，当天道是开窑子的，有灵石就能嫖啊？”
“……舅舅。”
听他越说越没谱，微生羽无奈地打断了他。
宁观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秃噜嘴了，哈哈干笑道：“舅舅不说了，小黎儿，你继续你继续。”
九黎其实还挺喜欢他不拘一格的讲课方式，奈何师父是个正经人，木川流是个脸皮薄的，这会儿就已经臊红了脸，便忍笑接过了话头。
他道：“那咱们接着说域外魔修和擎天盟吧。”
“当时大陆的处境岌岌可危，但天机被域外魔修蒙蔽，上三宗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魔修的阴谋，乱局持续了百年之久！
还是擎云宗一位本该应劫的散仙，迟迟没有等到雷劫，推算天机的时候发现天机混乱，这才觉大事不妙。
他遁入界外虚空，结果发现擎天大陆竟然被“天机锁”锁住了！”
“封锁了大陆？！”
木川流瞪大了眼睛，实在想象不出来，什么样的法器，竟然能将整个大陆封锁，隔绝在天道的“视野”之外。
九黎解释道：“那天机锁，据说是一件半神器。”
“……”
半神器！！！
木川流倒抽一口冷气。
路星辰一直没有停止思考，闻言皱眉道：“北溟三宗用来蒙蔽天机的仙器，不会就是这“天机锁”吧？”
宁观本就对路星辰有些欣赏，闻言嘿地乐了，赞道：“你小子有点意思，一说就着。”
路星辰怔了一下，赧然道：“师叔祖过誉了。”
宁观摆摆手，不高兴道：“嗨，才说你小子有意思呢，快别学丹峰那些老不死的一套，就会——”
“丹峰老不死的哪一套啊？”
一个声音在宁观背后幽幽响起。
“……”
宁观僵住，咔咔咔地转过脖子，就看到秦慎言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宁观立即站起来，大声道：“谦虚是美德！小子正教训小家伙们和我一起，学习前辈们的高风亮节，高尚品德呢！哈哈哈！”
秦慎言冷笑：“是吗？”
宁若秋袖手旁观，完全没有帮衬蠢儿子的意思。
宁观词穷了，正想要不就痛快认个错，他的亲亲外甥为他解围了。
微生羽出声道：“长凌，你的伤如何了？”
木川流和路星辰也关切道：“长凌兄，没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