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哧！”
顾长凌哈哈大笑起来，“你这话可千万不要让你师侄听见了，小心他找你拼命，哈哈哈！”
九黎也有些忍俊不禁，“这也怪不得我呀。他大十七八岁呢，搁我们那儿，几个孩子都弄出来了。”
顾长凌边笑边道：“若在禹国，他这就是老牛吃嫩草，早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九黎摇头叹道：“他们这儿五十岁算一辈，比不了。”
顾长凌怔了下，眼眸中的笑意一深。
不经意的一句话，九黎的心思却已昭然。
来到浩天大陆六年之久，但九黎心之所属还在葬剑谷，那个有着卫三更在“等”他的地方。
九黎温好丹炉，就开始炼丹了。
摊位前的队伍越来越长，直到后来都等急了，心思又开始浮躁起来。
路星辰不得不把队伍一分为三，让木川流和顾长凌一起帮忙兑换。
“路道友，这是什么丹药？”
看到木川海将九黎新炼制的丹药送过来，正在拿交换丹药的金丹修士好奇地问道。
“噬心天魔丹，道友想要么。”
路星辰笑的温和。
“……”金丹修士干笑，“晋灵丹就很好，呵呵。”
换了丹药，金丹修士笼着袖子匆匆走了，连木川海招呼他要不要看辟谷丹的话都顾不上了。
木川海疑惑道：“星辰师兄，他怎么了，吓成这样？”
路星辰笑笑说：“胆子小吧。”
终于轮到的下一个金丹修士哈哈笑道：“我胆子可不小。路道友，你且看我这些东西，能不能换噬心天魔丹？”
“稍等，我看一看。”
路星辰正要细看，就听到旁边的摊子上传来争吵声。
木川流被缠的不耐烦了，不高兴道：“都说了，月华石不换。我们已经收了好几块月华石，不缺这个。”
那筑基修士苦着脸道：“那别的呢，道友就没有一样看得上的吗？”
“没有没有。你还有没有别的宝贝，不拿出来就赶紧走吧，别耽误别人。”
木川流不客气道。
筑基修士身后的人也帮腔，“是啊，你不换就走，我还等着换呢！”
筑基修士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一样东西。
木川流眼睛一亮，“紫雷竹！”
他一把把东西抢过来，瞪眼道：“这不是有宝贝吗？尽拿些破烂货，就想换我小师叔的极品丹，你当我是要饭的啊。”
说着，他扬声对后头的人说：“别以为我好糊弄，拿不出像样的东西，趁早走吧！”
路星辰看那筑基修士一脸割肉般的心疼样，再看木川流得意洋洋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
陈万顷在山庄内喝着酒，感慨道：“九黎师叔一出手，可为我们省了不少事呢。”
弟子们都乖乖地在摊位前排队，要么就是四处张罗天材地宝，等着交换极品黄丹。再不像从前一样，精力过剩没处发泄，都往挑战台上挤了。
历真摸着他的剑，说：“烦。”
浩剑宗的弟子想打架都找不到对手，一直找他抱怨，烦的他一直擦剑。
“哈哈！”
陈万顷看他腰间闪烁着传讯光芒的弟子令，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倒酒的手都在抖。
屠征喝了一杯酒，叹着气道：“我想请九黎师叔帮忙炼制一些兽灵丹，秋师妹能不能帮我说说情？我家宝儿长这么大，都没吃过极品丹呢。”
宝儿是屠征的本命灵兽，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
每次一听这名字，秋希希就忍不住唾弃他的品味。
见其他人也要开口，秋希希当即道：“别，我和小师叔说过的话还没有陈师兄多呢。你们要什么丹药，自己去，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
陈万顷丢开酒杯，叹息道：“只恨我没有极品灵石啊。”
文琴朝他看过来，“何出此言？”
陈万顷笑笑，没说话。
九黎搬空了千阵楼极品灵石的事，虽然弄得千阵楼内哀声载道，却不好对外宣扬。
他虽是个大嘴巴，口风却是很紧的。
文琴见状，也就转开了目光。
弟子集历时半个月，九黎就炼制了十五天的丹，收罗到许多天材地宝。
在返回药仙宗的飞舟上，他一边清点储物戒里的宝贝，一边眯着眼睛笑。
木川流羡慕道：“小师叔现在是声名大噪了，不知道多少人要求你炼丹呢。”
“来啊，我巴不得他们来送宝贝呢。没有宝贝，灵石也行啊。”
九黎期待地说。
木川流撇了撇嘴，“你的灵石都堆成山了，还不知足。我可都听说了，千阵楼用好几万极品灵石换了那份地级阵法传承呢。”
“这么多！”
九黎立刻朝他看了过来。
因为他在外历练的缘故，这些灵石他还没摸到手呢，他师父也没告诉他具体换了多少数目。
木川流哈哈笑道：“清澜小师叔祖亲自问千阵楼主要的灵石，听说一颗极品灵石都没给他们留下，哈哈！”
九黎也乐得笑起来。
看他们两个人笑作一处，路星辰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转头不经意间看到顾长凌也露出和自己相差无几的笑容。
他顺着顾长凌的视线看过去，正看见一脸财迷样的九黎，不由眯了眯眼睛，心里有了些许明悟。
九黎清算好了储物戒里的天材地宝，分出三个储物戒，分别递给木川流，路星辰和木川海。
路星辰神识一扫，惊道：“小师叔，这？”
九黎摆手道：“拿着吧，给你们的我这儿都有多的，要这么多也没用。”
木川流一听，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他嘿嘿笑道：“多谢小师叔啦，不枉我给人赔了几天笑脸，都快不记得要怎么笑了。”
九黎睨他一眼，取笑道：“我光听见你骂人了。”
“哼，谁让他们有好东西都藏着，欺负我眼神不好还是怎么的？看不起人，就该骂！”
木川流理直气壮得很。
前来兑换的修士都狡猾着呢，而路星辰在弟子中名声颇盛，顾长凌剑意一出就知道不好惹，那些家伙就可着他一个人糊弄，真是岂有此理！
木川海乐淘淘地说：“这么多宝贝，我得卖多少辟谷丹才能有呀。”
“你可有点自知之明吧。”
木川流毫不留情地拆台。
木川海鼓着嘴，“哥，你且等着，终有一天，天下修士都求着我给他们炼辟谷丹！”
木川流呵呵笑了声，转头看见抱着剑的顾长凌，有些纳闷道：“我说长凌兄，你不回浩剑宗，成天黏着小师叔干什么？不知道的，还当你是药仙宗的弟子呢。”
顾长凌挑了挑眉，“你有意见？”
木川流耸耸肩，“你爱来不来，只要别让我三师姐看见你，就行。”
九黎一听这话，想起前事，看着顾长凌直笑，一脸的幸灾乐祸。
路星辰却是初次听闻，奇怪道：“秦师妹与顾师叔有嫌隙？”
第七十章
“不是……”
木川流说的时候没管住嘴，这时候被路星辰问起却有些尴尬。
他摸了摸鼻子，含糊其辞。
倒是九黎出声道：“也没什么，秦师侄看得起他，想送他一个玉符，他眼瞎，没收。”
路星辰听说原委，放下心来，笑道：“原来如此。三师妹性情柔善，不是会记仇的人，你们别听小师弟胡说。”
木川流吐了吐舌头，却没有反驳。
顾长凌道：“秦师侄当年的照顾之情，我和师弟一直记在心里。星辰兄见着她，还请代我和师弟表达谢意。”
九黎也想到此间，取出一个玉盒道：“星辰兄代我赠予秦师侄吧。”
路星辰见他们确实没将秦雨霏过往的冒失放在心上，接过玉盒道：“那我就代三师妹谢过二位师叔了。”
浩天城与药仙宗相邻，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宗内。
九黎带着顾长凌回到清澜峰，意外得知微生羽正在闭关突破丹道，非地级不出，为师父高兴的同时也有些失落。
他留顾长凌在侧院，自己去见了太上长老。
他来时，太上长老正在灵草田里打理灵草，一头银发难得绑了起来，很是干练的模样。
九黎上前问候，太上长老见了他，展颜笑道：“徒孙儿回来啦，在外头玩得开心吗？”
“自然开心。”
九黎仰头看他，笑道：“不过，我看师祖今日似乎心情不好，可是有烦心事吗？”
太上长老没想到他看出来了，笑叹一声道：“还不是我养的鱼。小没良心的，自从生了娃，藏得严严实实的不说，自己躲起来养娃，成天打发那条丑鱼出来觅食。我都不高兴喂它。”
九黎听得失笑，道：“师祖想看，它哪里藏得过您的神识呀。我看，师祖是舍不得师父了吧？”
“你这孩子，看破不说破嘛。”
太上长老笑睨他一眼，用法诀清理了一番，走向他道：“来，到屋里坐着，陪师祖说说话。”
“好！”
九黎还是很喜欢和他待在一块聊天的。
两人回了屋，太上长老又将头发散开了，懒懒地靠在迎枕上，银发红衣，风姿夺目。
他笑着和九黎说：“你师父之前给了我许多灵草，说是徒孙儿孝敬我的，我很喜欢。可惜师祖近些日子心绪不大安宁，没有开炉炼丹，待过些时候练成了丹药，让你和你师父带走。”
“您喜欢就好。”
九黎给他倒了一杯茶，递上前道：“师祖为何不安，是担心师父吗？”
“嗯。”
太上长老抿了一口茶，轻叹道：“你师父自七岁拜我为师，就养在我身边，从来没离开过。我实在放心不下。”
他放下茶盏道：“情爱摧人，早知今日，老头子当年就该把姓龙的小子打出去。”
九黎眉眼一动，“师祖，您说的是……？”
太上长老笑了笑，说：“往后还是你陪在你师父身边，这些事说与你听却是无妨。你多听些，日后他若难过，你才好安慰他，看紧他，别再让他犯傻才好。”
九黎坐直了身体，正色道：“九黎一定做到。”
太上长老伸手拍了拍他的头，笑道：“你是个好孩子。自你来了，羽儿的心境一日赛一日好，如今都能闭地级关了。”
“是么，”九黎弯了弯眼睛，“我什么也没做呀。”
太上长老道：“他有了新的牵绊，不再只想着某一人，这便很好了。”
九黎犹豫了一下，问道：“师祖，我听说……那人是在擎天大陆陨落的。可是，他为何留下师父，自己去了中世界呢？”
他实在想不通。
太上长老叹息一声，为他解了疑惑。
“那年，你师父正在突破元婴的紧要关头，我不放心他回浩天宗。那里有太多他不想见的人，我也怕他叫人暗算了去，这才要他留下来，不允他与龙战同去。而当时龙战之所以只身前往，却是因为擎天大陆万年一开的雪神秘境，开启在即……”
说到这里，他稍一停顿，问九黎道：“你师父可曾与你说过他的家事？”
九黎点头道：“师父曾说过他的母亲，还有与生父断绝关系的事，只是未曾细说。”
太上长老点了点头，叹道：“也是冤孽。”
他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淡淡笑道：“羽儿的母亲是我的师姐，她风华绝世，这世间女子没有人能与她媲美。师姐是冰灵根，同羽儿一样看着冷冰冰的，却是最心软不过了。她值得最好的人，值得最好的善待，可是偏偏有些人不知珍惜，竟——”
太上长老泄露的一丝杀意，让九黎心惊。
他很快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对九黎歉意地笑了笑，道：“孩子，我吓到你了。”
九黎摇头，“没事，我胆子大着呢，师祖不用这么小心。”
“哈哈。”
太上长老被他逗笑了，眼里的杀机淡去，说道：“待你去了浩天宗，总会有人和你说起，我就不提那些糟心事了。还是说你师父吧。”
“好。”
九黎认真听。
太上长老道：“你师父那时候年纪太小了，意气行事。”
“自毁一半血脉后，他又勉强收服玄冰寒焰，虽然成功了，却也给他的身体留下不小的隐患。
那雪神秘境里，有一种雪神果，若你师父能服下，便可隐患尽除，甚至有七成可能觉醒与他母亲一样的冰灵体质。
龙战就是因此，先行去了擎天大陆，没想到……”
九黎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叹了一声。
太上长老道：“羽儿的母亲虽不是因为玄冰寒焰而死，却也与之有关。而龙战，虽不知他因何陨落，但若非因为雪神果，他也不会……你师父痛失爱侣，本就痛不欲生。加之心魔丛生，更是日日折磨他的心智，几次做出轻生之事。”
“什么？”
九黎心里一个咯噔，惊声道。
太上长老长叹一声，“那几年，我一眼都不敢让他离开我的视线。可除了阻止他做傻事，我却无法抚慰他的心伤。只能看着他的修为跌落，冷冷清清地活着。”
说到这里，他感激地看着九黎。
“原以为，他这一生都迈不过这个坎坷。幸好，上天还算善待他。喝下“浮生一梦”，他梦中欢喜，醒来悲痛。将那一整瓶酒喝下，醉了整整三日，大悲大喜之下，竟破了心魔，得以结婴。”
九黎轻声道：“再好不过了。”
太上长老听见，目光愈发柔和，“是啊，再好不过。羽儿虽不得解脱，总算是振作起来了。我知，他回了擎天大陆，不论找不找得到龙战的遗体，都难免伤心。徒孙儿，你好好陪着他，切莫让他独自伤怀。”
“嗯！我知道了。”
九黎郑重地应下。
从天心峰回来，九黎仍觉伤感，对顾长凌也没个笑脸。
顾长凌眉头微凝，俯身看他，问道：“怎么不开心了？挨骂了？”
九黎却连瞪他的心情都没有，有气无力道：“你的小黑剑呢？”
“嗯？”
顾长凌召出小黑剑，问他：“找它做什么？”
九黎盯着小黑剑看了好一会儿，仰头对顾长凌说：“顾长凌，它什么时候才能带我回家。这么久了，这么久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六年了。
他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回去，再等一个六年？六十年？
他能等的，可是大哥能吗？
九黎都不敢深想，他怕自己发疯。
他的眼睛浮现一道湿痕，装满了惶恐，顾长凌心中一痛，有些话险些脱口而出。可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你……”
“我没事！”
九黎抹了抹脸，推开他道：“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有这功夫，还不如去修炼。”
说着，九黎严肃地看着顾长凌，认真道：“顾长凌，你也不能懈怠了。用剑意喂饱它，让它快点醒过来。要是再过十年，它还是这副死样子，看我不砸了它！”
看他斗志燃烧的模样，顾长凌眼中有笑意重新浮起，说道：“少说大话，你倒是砸一个看看。”
九黎冷哼一声，“砸不了它，我还砸不了你？”
“……”
顾长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起身道：“行，行，我真是欠了你的。”
他推着九黎回到屋中，将他抱到床上，摆好姿势，道：“那就修炼吧，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去的。”
“当然。”
九黎没有看到他眼中的复杂情绪，沉心修炼起来。
待他从入定中醒来，出屋却看到陈林峰候在外头。
“小师叔。”
陈林峰见他出关，惊喜地迎上来。
九黎对他笑道：“怎么等在这里，有什么事，传讯和我说一声就是了。”
陈林峰赧然道：“我每日只在这个时辰过来等一等，看小师叔是否有吩咐。”
他递上一个储物戒，说道：“小师叔，这是您这两年的月例。小师叔祖还交代下来，往后他的月例，我一并领了给您。灵石都在这儿了，不过丹药和灵草，我不敢自作主张。小师叔想要什么，与我说了，我为您取来。”
九黎神识扫过储物戒，脸上的笑容就放大了三分。
“师父百年未曾领月例，可便宜我了，哈哈！”
见他欢喜，陈林峰也笑起来。
九黎乐了一阵，转手给了他一个储物戒，道：“这些丹药你拿去万药堂，还是从前一样的做法。至于灵草，你替我问问，能不能换成灵草种子，不拘品级种类，能换的每样都给我取一些。”
“是，我记下来。”
陈林峰应道。
见他没有别的吩咐，陈林峰继续道：“小师叔，今日可得空吗？”
“嗯？还有事么？”
九黎疑惑地看向他。
陈林峰笑道：“您之前未曾去万灵峰领灵兽，如今您筑基，还突破为黄级高阶丹师，可以领一只金丹灵兽了。前日您回来，万灵峰的文长老遣人来说，万灵峰新得了一头翠翎莺，还为分派出去，问您想不想要呢。”
“翠翎莺！”
九黎立刻就起了兴致。
翠翎莺这种灵兽，不仅能代步，更重要的是，它的歌声对灵草有促灵的作用，十分难得。
九黎当即道：“那我们这便去吧，可别辜负师兄一番好意。”
陈林峰自是答应，见九黎驱使轮椅飞行，他也踏上飞剑紧随其后。
屋中，顾长凌睁开眼睛。
他在九黎居住的侧院门口留了一道剑意，九黎离开侧院，他有所感应，这才从入定中醒来。
神识看过，九黎已经不在清澜峰上了。
顾长凌起身，在院中站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把传讯玉符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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