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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章(1 / 2)


姜妁当即抚掌言笑:“傅厂督可真是古道热肠呢!”

她与宁国公一言一语,将众人探究的目光引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傅长生。

“藏在后面做什么?出来呀,本宫夸你呢!”姜妁仍旧是笑意吟吟的,可任谁都听得出她话中的阴阳怪气。

容涣早已经坐下,他在人群中,看着意气风发仿佛在发光的姜妁,黑沉沉的眼眸开始闪闪发亮。

他原以为,姜妁真打算要这两个冒牌货自相残杀挣个高低,没想到她剑之所指竟然是傅长生,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奇怪,倘若她真把白绾送给建明帝,就不是能让他为之倾心的永安公主了。

傅长生缓缓往前跨了一步,从阴影中走出来,他冰冷的视线滑过蜷缩在地的白绾,最后落在姜妁身上,静默着与她对视,面无表情也并不说话。

从她对白绾动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姜妁从来没有让白绾留在建明帝身边的想法,她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自己。

是他大意了。

是了,姜妁便是再丧尽天良,瞒心昧己,也不可能会利用自己的亡母。

傅长生也不知自己该松口气还是该表现得愤怒异常,他的心底平静如水,他甚至不想空出脑子寻法子自救,他很清楚,姜妁还有后招。

果不其然,傅长生从阴影中现身没多久,还没来得及说话,本在哀嚎哭泣的白绾突然爬起身,露着那张血淋淋的脸朝他爬过来。

白绾双手抱着他的皂靴,一边磕头,一边语无伦次道:“督主,督主是你吗?你救救奴婢吧,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奴婢不当皇后了,不要金银首饰了,什么也不要了,奴婢不想死!”

姜妁眼里滑过一丝了然,她赌对了。

她派十五从西厂的番子手里把白绾抢过来时并没有惊动她,她以为自己由始至终都在傅长生手里,是以时不时就会与十五提起傅长生。

姜妁赌的就是白绾见过傅长生,哪怕没见过,也肯定听底下的人提过。

傅长生手底下的人向来视他为主,目无皇权,白绾在长时间耳濡目染之下,必然深受影响,遇到生命危险,第一时间定然会向傅长生求救。

姜妁瞥过建明帝发青的脸色,蔑笑连连。

谁知道,在死亡威胁下,丧失理智的白绾,吐出的消息越来越劲爆。

她一边哀哀切切的向傅长生求救,一边指着竭力想把自己藏在人群里的李美人,道:“奴婢不做皇后了,您让李妹妹去吧,她也长得像的,或者其他姐妹也行。”

说罢又朝着姜妁不住磕头:“公主大人有大量,放过奴婢吧,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听令行事……”

一时间众人一片哗然。

“跪下,”建明帝对傅长生怒目而视,又吩咐骁骑营都统“将李美人押上来,”声色阴寒,让人不寒而栗。

已经不需要姜妁再加一把火,建明帝这多疑的性子必然会迫使他将来龙去脉查得一清二楚,傅长生就算命大不死,也会掉层皮。

骁骑营都统从歌舞伎中将拼命躲藏的李美人揪出来,摁倒在建明帝跟前。

建明帝坐在高堂上,阴寒的目光来回扫视着堂下跪着的三人,最后将眼神落在傅长生身上,森然道:“你还不从实招来!”

傅长生虽然垂着头,却跪得笔直,面对建明帝的厉声质问,他纹丝不动,等了小半晌,才缓缓道:“臣不知陛下所言为何。”

他这副淡然处之的模样,让建明帝不由得怒火中烧,抓起茶碗便朝他砸去,怒目圆瞪的朝他吼道:“你将这些女子送到朕的身边,究竟在图谋什么!”

所幸他们跪得远,茶碗落在半道上碎裂成片,飞溅的瓷器还是划破了傅长生的额角,有点点血珠从伤处沁出。

“不论陛下相信与否,臣对陛下肝胆忠心,苍天可鉴,”傅长生垂着头,木然的开口道,一边两眼发直的盯着绒毯上一圈又一圈繁复的花纹,上面盛开的牡丹层层叠叠极尽妍态,有蝴蝶在旁纷扰,也有丑陋的青虫在旁觊觎。

“傅厂督的忠心,就是将与我母后相似的人送到父皇的身边吗?”一旁的姜妁凉凉发问。

女子的声音柔和如风,又如同铃音脆响,一声一声,一字一句,听入傅长生的耳,落在他的心上,他恍惚间看见青虫落在牡丹花丛中,即便那一朵朵娇嫩的花对它避之不及,却仍旧无法避免丑陋的青虫在花瓣上落下啃食的痕迹。

傅长生死寂的眼眸重新染上颜色。

他弯下脊背,向建明帝磕头:“臣妄测君心,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短短一句话,让建明帝眼瞳微震,即便他再不愿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傅长生是他的身边人,揣测帝心是他必然会做的,能将建明帝的心思摸个透彻的,唯有他傅长生一人耳,就连嘉成皇后也要退一射之地。

而他最不能与人言的心思,不过就是极度思念白菀,心中被愧疚啃噬,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罢了。

傅长生又做错了什么呢,只不过是把他想要的送过来罢了。

姜妁看着建明帝的脸色风云变幻,最后重归面无表情时,下意识眯了眯眼,她没有看错建明帝的怒气正在消散。

这一步棋算是输了一半。

她转头看向仍旧跪在地上,只说了一句话,却胜过千言万语的傅长生。

姜妁并不懊恼,倘若如此轻而易举就能扳倒傅长生,前生她和容涣也不至于要抓到他足以至死的把柄,才彻底将他摁死在乱葬岗。

到底是建明帝的贴心人,短短一句话的功夫,便能扭转局面,反败为胜,要知道方才嘉成皇后不过多嘴一句,便让他滋生疑心。

不过不着急,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总有一日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想清楚此间的关节,建明帝心中升腾的怒气消散不少,偏当着众勋贵百官面他又不能直言傅长生并没有做错,否则人恒效仿那才大事不妙。

他扳着一张脸,吩咐道:“来人,将傅长生押下去,听候发落。”

骁骑营统领应声而上,看似凶狠地将傅长生从地上扯起来,实则虚虚搀扶着,三三两两地簇拥着他向殿外走去。

说是听候发落,可此时不发作罪名,那么日后便不会再有下落,任谁都看得出来,建明帝在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并没能伤傅长生分毫,甚至隐隐有更得信任的趋势。

骁骑营押着傅长生从姜妁身边路过。

傅长生在她跟前微微顿下脚步,侧头看向她,露出一抹带着谦卑的笑:“臣的忠心,日月可鉴,相信殿下多些时日也能瞧见,届时,还望殿下不要将臣拒之门外。”

姜妁以手托腮,偏头笑意盈盈的回望他:“傅厂督这般得天独厚的运气,可真是让人羡慕呢。”

傅长生颔首轻笑:“托殿下的鸿福。”

姜妁抽出腰间的丝绢,轻柔的替他拭去额间的血迹,最后将染血的丝绢叠好,执起他的手,瞥见他手心交缠的纱布,唇边的笑意越发放肆,最后将丝绢放在他手上,轻声道。

“你猜,下回你还会不会有般好的运气?或者说,你有这好运,可你要帮扶的皇子呢?”

傅长生猝然攥紧手中的丝绢,眼中的淡然消失无踪,不可置信的盯着她。

姜妁甩开他的手,靠回椅背上,墨色的发丝飞扬,红唇白肤美艳惑人,扬唇笑得张扬肆意。

“放心,本宫回头会在殿门外贴上“傅厂督不得入内”,相信这般赤胆忠心的傅厂督,必然不会违背本宫的意思。”

傅长生死死的看着她,却什么话也没能说出口,被深感不妙的骁骑营众人簇拥着往外推,一边走还一边不住的回望。

姜妁坐回身,素律掏出丝绢仔细的擦拭着她的指尖,像是生怕她被什么脏东西沾染毫分。

高座上的建明帝满是狐疑的望着这边,方才姜妁与傅长生凑得近,那几句耳语,除了他二人就连半步之遥的骁骑营众人都不曾听清分毫。

他却并没有多问,转而将极具威压的目光落在台下两个女子身上,沉声道:“大理寺卿何在?”

须发斑白的大理寺卿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臣在。”

建明帝摆手敲定:“将这二人也押下去,有伤的治伤,没伤的审问,将她们背后有什么关系查个清楚再报与朕。”

“至于你们,”建明帝又看向头发白了大半的宁国公夫妇,他依稀想起,记忆中的宁国公,意气风发气宇轩昂,宁国公夫人端庄贤惠贤淑可人,是对神仙眷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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