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中窗帘又被撩起,而两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虽然竭力之下似乎拼了个平手,但艾尔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先前腹部被击中时的痛让此时维持着这个半跪姿势的艾尔几次眼前浮白,呼吸声在寂静中不断急促。他极力稳住刀锋,维持着和李登殊这场无声的对峙。
然而随着他气息越发不稳,艾尔的双手开始逐渐脱力,刀刃几次颤动后,那柄复刻刀最终跌落下来,弹落在地时发出一声脆响。
李登殊的枪口依然稳,就像他的心跳和声音一样平静。在艾尔强忍咳嗽的间隙里,对方问道:“你是什么人?”
在他开口的那一刻,艾尔肺腑中翻涌着的不适终于涌了上来,他掩住口鼻趴在地板上剧烈地咳嗽出声,下一秒口中的抑制剂贴片和血水一起呛了出来,淅淅沥沥从他指间淌落在地板上。
艾尔撑着地面,恍惚间在浓重血腥味中闻到了自己信息素味道爆发出来——
要命,偏偏是在这个当口被动进入发热期。
不会要死在这里了吧。
他手上一软,眼前浮白的时候还在等待背后的那声枪响。艾尔甚至没意识到李登殊早已把枪收了起来。在他即将不受控制地歪倒在一边吊灯碎开的玻璃渣上时,一双手突然稳稳扶住了他,撑着他站稳在墙边上。
五感迷乱中艾尔似乎闻到自己的信息素味道进一步扩散,甚至浓郁到呛鼻,这让他自己都有些不适。李登殊似乎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然而蜂鸣声中他没有听清。整个房间像是被包裹在一团水雾中,所有的声音都变得虚幻而遥远。
而与此同时却有水面上的声音吸引走了他注意力——外面走廊上响起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上将!上将!”有人在外面喊着,似乎是被先前屋里的打斗声吸引过来:“您没事吧上将?!”
隔着一面墙虽然听得不太清晰,但是艾尔还是意识到了当下的情况。在头脑发昏、身体逐渐开始发烫,甚至连呼吸有点烧灼的此时此刻,艾尔脑中最后一丝清醒在意识的□□上飞速的运转着。
如果,如果在这里被发现了,他无疑会被降罪关进牢房里,那么不管后续再怎么努力挽救,他的计划也全盘崩溃。
艾尔在那个瞬间燃起来一股斗志,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反抓住李登殊的手臂,在对方两臂倏然紧绷的瞬间借最后那股狠劲把两人的姿势翻转过来。脑袋混沌中艾尔把他推靠在墙上,压坐上去后用虚浮无力的手,没有任何威慑力地卡上李登殊的咽喉。
这样的威胁看起来实在过于单薄,毕竟他早已是强弩之末。而李登殊现在随便一个动作就能直接把他掀翻在地,然后再不伤和气地把他交给赛鲁普的警卫处理。
但或许是屋子里弥漫的自己的信息素给了艾尔无限勇气,让他产生了一种这里是自己主场的美妙错觉。
也正是在信息素使然的错觉之中,艾尔开始觉得,李登殊也许不会反抗他。
“保持安静,上将,”艾尔凑近李登殊耳边,灼热的吐息中舌头打绊般说话慢吞,连带着有些吐词不清:“配合我一下……我不会伤害你的。”
李登殊抬手轻轻抓住了艾尔还摸着他喉结的手腕,偏头看了过来。而一片滚烫中的艾尔毫无所觉,还昏昏沉沉地考虑自己出于什么心态补上的那句“不会伤害你”。他凭借先前看到屋里摆设的记忆,反手摸上了桌上那杯红酒。
窗帘又被吹开时,艾尔借光看清了咫尺间被他压制着、坐靠在墙边的联盟上将依然清隽而端庄的面容,以及他端起酒杯时李登殊眼中的错愕和意外。
真对不住了,李上将。艾尔想,一天中要被红酒泼两次。
他将那杯红酒浇落下来,在瞬息消弭的光芒后,于黑暗中凭着本能抓紧了李登殊的衣领。随着空掉的玻璃杯碎开在地上,一旁休息室的大门被人破开,来人的声音里满是焦急:“上将——”
然而在光照进室内那一个瞬间,在场所有人的焦灼紧张都静默了下来,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浓烈的复合信息素笼罩之中,一个瘦削的Omega正跪坐在联盟上将身前。他抓住上将的衣领,口中间歇发出一点呜咽,十分不熟练、但又小心翼翼的,在不断淌落的红酒液滴中和李登殊接吻。
艾尔在暴露在别人目光下的那个瞬间身躯开始不自觉地发抖,有种近乎赤身躺在冰天雪地中的危机感——这几乎是在众多Alpha凝视下的本能反应。他本能地靠近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气息来源,在恍惚中重新贴近李登殊,神志不清地和他继续接着吻,呼吸不畅中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而到最后,艾尔终于手臂发软、再抓不紧李登殊的衣襟,不能自已地滑落了下去。
在他的意识湮灭的那一刻,有人轻柔地接住了他滑落下去的身体。
一场冲突就这样被艾尔演化成了其他人再冒犯不过的唐突。外面一群联盟士兵面红耳赤地呆眼看着自己的上将,丝毫无所觉地近距离围观对方抱住怀里晕过去的Omega,并温柔地将他的脸挡在自己身前。
而在他们锈住的脑筋开始转动,刚浮生出百般感慨的一瞬间——
他们感受到了来自顶级Alpha信息素的威压。
那个瞬间仿佛有人扼住了自己的咽喉,整个视野都扭曲失色了起来。在明显已经满含敌意、且不断膨胀的复合信息素中,那些Alpha士兵头一次从惯来平和的李上将那里感受一脚踏入地狱的窒息感。而另一重天地下的李登殊抱着怀中的Omega站起身来,尽管衣冠散乱,但声音却依然如故的清冷:
“现在,”联盟上将面无表情地看着外围的所有人:“你们可以出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