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都是阴天,沉闷的叫人难受。直到傍晚,雨终于落了下来。
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往下砸,很快形成一帘水幕,水汽氤氲笼罩了整个小镇。
因着下雨的缘故,店里一个食客都没有,宋姝干脆关了店,早早回去了。
天气冷就想吃点热乎的,正好前两日买了两尾鲫鱼,养在盆里还没来得及吃,和豆腐炖上一锅就足够三人吃了。
福生按吩咐把小炭炉搬到了过廊下,直接架上鱼锅,旁边还有一把野菜,要吃时再放入鱼锅中涮涮。宋姝爱吃生嫩的,涮上几息即可,脆嫩的野菜沾染了鱼鲜,叫人恨不得吞了舌头。
阿秀和福生更不用说了,一言不发埋头苦吃,直到锅中见底,才不舍地放下碗筷,擦了擦额上的薄汗。
用完食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伴随着淅沥沥的雨声,三人渐渐进入梦乡。
京都,皇宫。
文德殿灯火通明,年轻的帝王伏于案前批阅奏章。
两名身穿紫袍的内侍一前一后走了过来,行至殿门口,领头内侍对门外的女婢小声吩咐道,“让人都退下吧。”
“是。”
等人都走远了,领头内侍才对身后的人行了个礼,“大人请。”
一直低着头的小内侍终于抬起头,露出熟悉的清俊面庞,居然是本该在千里之外的林清安。
他轻手轻脚走入大殿,拱手作揖行了个礼道,“给陛下请安,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听见声音的京仁宗大步走下案台将人扶起,原本深沉的脸上多了几分少年人的神采,手握拳锤了锤人的肩,“许久不见怎的还搞起这些虚礼了,没劲。”
“礼不可废。”林清安神色淡淡。
京仁宗哼了一声,“我怎么记得某人给我当伴读时可没这么多讲究,每日膳房送吃食来的时候光吃自己那份还不够,还总惦记我那份,那时候怎么不说礼不礼的,还有……”
林清安抿了抿唇,赶忙转移话题,“官家要臣查的事已经有些眉目了。”
说到正事,京仁宗也恢复了严肃的模样,“怎么说。”
“这是永平县知县与人往来的书信。”林清安掏出一叠信纸,“他与盐帮勾结贩卖私盐的事应是确凿无疑了,只是不知他上面的人是谁,对方在信中倒是没露马脚,想来是个谨慎的性子。”
京仁宗飞快地翻看着书信,冷哼一声,“为了脑袋自然是要谨慎。”
“数百上千石的私盐也敢贩卖,他一个小小的知县哪来那么大胆子,怕是上面的人够威风,他才敢这般有底气。”
把信纸往桌上一拍,京仁宗已是面色铁青,“朝廷俸禄如此丰厚竟然还不知足,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高官厚禄的养着,倒给他们养成了饕餮的胃口,一群蠹虫!”
林清安静静地听着,等人情绪稍稍平复些才问道,“官家接下来有何打算?”
“你说呢?”
“要臣说——引蛇出洞……”
门外雨水淅沥,殿内似有低沉的男声,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许久后,殿内传来京仁宗的笑声。
“好好好,我就知道你脑子转得快。”
事情有了解决方案,他又有了话家常的闲心,“行了坐吧坐吧,自从年前让你去溪镇任职,咱们还没见过面呢。在那边怎么样?对了,我叫人备了你爱吃的糖糕,尝尝,等会再带些路上吃。”
京仁宗还是太子时林清安就是他的伴读,两人七岁相识,如今已有十三个年头。感情之深厚自是不用说,此次派人去溪镇任职也是委以重任,为的就是调查临县贩卖私盐一事。
林清安一边答话,顺手拈了块糖糕。依然是熟悉的味道。糕还热乎着,咬开满是甜腻的糖汁。
往日他最是爱吃甜食,现下却忽然觉得有些腻味,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想了想他从袖口摸出包好的肉干,咬了一口。咸、香、辣,嗯,够味了。
京仁宗挑了挑眉,“不爱吃糖糕了?吃的什么我看看。”
林清安没回话,直接把剩下的小半块肉干塞进嘴里,细细地嚼着。
“吃这么快做什么。”过了会京仁宗才反应过来,“林安之!你不会是怕我和你抢吃的吧!”
林清安:“……”露出一个不否认的微笑。
宫中人多眼杂,林清安这次是暗中回来也不好久留,聊了没多久,揣上打包好的糖糕,按原路回了北门。
不起眼的乌盖马车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