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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1 / 2)


九思在祖母这边陪着睡了好几个晚上,眼看季候氏一日日好起来,还能下床去院子里走上两圈,回来祖孙两人就靠在窗榻上说话。

日头斜起,古花格的窗子露出些稀稀疏疏的光斑来,梨花沉香撂在窗棱台子上被烤出来点厚重的香味儿来。

这当口,九思揉搓着袖口的双褶儿,略顿了顿才问道:“祖母长日戴在手上那枚扳指可是一直自己收着的?”

季候氏慢慢颔首:“你祖父下葬我是不能去见他的,央了你大伯父把扳指带回来,后来婉清过来说扳指有些裂痕找了工匠还在修补,等我拿到手里就一直是自己贴身收着。”

祖母探过询问的目光,九思却不知从何说起,刘妈妈在一旁收拾架子上的书叹了口气,嘴唇开开合合几次才说出来:“...您那扳指里头萃了毒。三小姐折腾好几样才把罗汉口胡同那两神医来请来,把您从鬼门关拉回来。这事儿三姐儿本不准奴婢多嘴的,只是您心里有总该有把秤杆儿在。”

季候氏心头一震,有些坐不稳,“毒?什么毒?”

九思忧心祖母承受不住,替她抚着胸口顺气,“大夫瞧了说是西北大漠的蛇毒。

季候氏仰头长出气两口,臂弯颤抖着来寻九思的手,唇有些白:“是他们做的吗?”

九思低下头去,看着迎枕上碧色的绒花,“也不尽然...虽说是您让大伯父去取得,这下面儿经手的小厮、丫鬟和工匠也不少...二姐姐也知道。父亲当年一事疑点颇多,难免有人还有人记恨着在一处使坏。不只是您那扳指有问题,转手到我这儿的那件雪狐皮子也是有问题的,若是查还可以从这里摸过去看看。”

季候氏摇摇头,阖眼倾在案桌上,声音苍老无力:“我虽不喜宗德夫妇,对孙女却是公正的,只是婉清自幼就不亲近我,她也比寻常孩子早慧。逢节里做新衣服都是两边一样的料子。宗德没甚么本事家里给他捐官也入了一个七品小官,他若本本分分踏踏实实的还能往上爬一爬。

“只是他是个不老实的,仗着你父亲你祖父在衙门里张狂的不可一世,老侯爷气不过也是为了季家,把爵位留给了宗贤,那边就闹起来分了家。当初二郎出事他也不肯多帮些忙生怕自己被牵连,人心总是肉长的,他们实在是太自私。”

季候氏用劲捏住她的手,眼珠子浑浊起来,重重喘了一口气:“那些事情...从前我就与你祖父说,莫让大儿觉得我们做事有失偏颇,心里存了记恨...”

九思心疼祖母祖母,低声道:“这不是您的错,长有错幼不可不敬,何况您待我们都是宽容的。”

季候氏心里乱,唇上越发失了血色,最终她长叹一声:“婉清婚事定下来,吴家教养极好我也放心。只是这事儿我们...暂且还要压下来,若是传出去对咱们季家都不是好的。这事情虽与她婉清牵扯不清,可终究是个姑娘家啊。”

九思没吱声,季候氏掖了掖发烫的眼角又拉住她,“你莫怪祖母心软,这始终是整个季家,我们这一脉只剩下你伯父这一分支,若是要查下去就是大逆不道的大事,要请族里的世祖来断了。终究都是姓季的,若是他们行为不干净,你日后又怎么好说人家啊。我一向对宗德家的严厉,就是想他们行为规整,莫要贪图富贵做出不仁不义之事,却不想倒是自己做了恶人。”

九思不愿见祖母如此自责,轻拍祖母的背摇摇头道:“您对他们是极好的,只是有些人想不通罢。”

又想起上辈子季婉清并未嫁去那位吴家,反而三年后嫁给了章明达的幺儿,虽是庶子但既然生在首辅家,仍旧是季婉清高嫁。她微微皱眉:“只怕二姐姐没有那么听话。”

季候氏拨着手里一圈菩提串,沉吟着点点头,“也是,教规矩的嬷嬷这两日就到了,以后就把她拘在府里,这次的事情摸不准到底是谁做的手脚,就算是走偏了道,这慢慢教也总能教出点仁心来。”

九思目光穿过漏花窗。她在重阳宴上瞧见裴珉,只漏过一次面就名满临安的裴家公子,温润如玉的好颜色。

当时在戏台子那处,裴珉眼神若有若无的往她这边转了好几次。十五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啊...她在房内桌上看到这些书信时羞的满脸通红,一个人藏匿住满心欢喜许久,好几个月信笺堆了不小一摞,她才雀跃的拿去给季婉清瞧,季婉清还笑着道裴珉定是真真的喜欢你的,这遍临安哪里有郎君对心上人如此掏心掏肺?

隔年的重阳宴,她瞧见裴珉同季婉茹私话,季婉清又是怎么说的?男儿有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只是一时新鲜罢了,定是季婉茹那个人勾了裴珉去,你只要让裴珉娶了你,哪里还有庶女的份呢?

最后也是季婉清劝着自己道,季婉茹不过是个庶女,出嫁时候带上季婉茹做陪房的媵妾,又能拉拢裴珉的心,身边抬上去的人怎么也要放心些。

她嫁去裴家,裴珉三头两日只往季婉茹院子去,记得那日她一气之下把那些信笺全部摊出来与裴珉对质,裴珉满脸都是厌恶,全然是拿她当一个不知廉耻的人来看。落罩灯被撞翻信笺一把火被烧的干干净净,裴珉扬长而去。这些曾扎在自己心里的倒刺一扯便是寸心如割,实在做不得假。

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法子,季婉清使得是如何的得心应手。

外面太阳实在是太好,本不该讲这些不应景的话。祖母的难处她如何不知道,这一整个季家脉脉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今日饶过他们,又怎知明日无后手,又或是更阴损的法子...九思心下便有些发冷。

刘妈妈过去雅涵阁的时候,季婉清正架着绣绷往帕子上绣兰草,她师从宫中司制房的姑姑,一手苏绣很是地道。

橘柔客客气气请了刘妈妈进来,搬来小杌子道,“妈妈先坐着,小姐做事儿不爱别人打扰,这会子估摸着绣到叶尖尖,再有个一刻钟就出来了。”

刘妈妈笑道:“坐不必了,本想着离二小姐这边要近些就先到这边来说一声,既然二小姐忙着,那婆子就去夫人房里也是一样的。”

橘柔拿了茶杯往里斟茶,“刘妈妈,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没什么事儿,不打紧的。”刘妈妈笑眯眯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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