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过后,空气潮湿了不?少。
景淮喜欢去踩被雨浸过变得松软的泥泞,轻轻地,留下自己的脚印,一个?一个?,并不?重叠。
这种行为看着幼稚得很,偏偏景淮乐此不?疲。
刚开始他只是在自己的院里?转圈,慢慢地就出了院子。
吸饱了雨水的硕大的玉兰花蕾沉甸甸地落满了被骤雨冲刷得净朗的沙地,粉粉白?白?的,煞是好看。
景淮又是一脚踩上去,花瓣混进泥里?碾破了,他忽地想起了任平意的话。
后悔?为什么要后悔?
景淮开始回忆与宁清远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宁清远很宠他,光是想起那些嘴角就忍不?住上扬,再之前就是与宁清远欢喜冤家?的相处了。
那段记忆有些久远了,只能模糊记得他那时候是发自内心的厌恶宁清远,到处说?宁清远的坏话,看到他就要毫不?客气地上前讥讽他一番,厌恶得明目张胆。
可他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厌恶宁清远了。
好似这股厌恶根植于他本身。
景淮皱起眉头,疑惑越来越深,他虽然记不?得,却知道有一个?人能为他解惑。
凋敝的宫门,杂草丛生的院子,整个?皇宫再也找不?出比这更磕碜的地方了。
——冷宫!
一进门,景淮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冷宫的冷,浸入了他的骨髓,与温度无关。
他看到了倚在窗边看书?的太子,他的头发随意披散着,并不?凌乱,颇有几分魏晋风流的静美。
人真的不?能跟人比,看太子,比他当初在冷宫过得好多了!
景淮都有点佩服太子的宠辱不?惊了,怀揣着这股敬意,他走到了太子的面?前。
挤出了一个?高贵冷艳的微笑。
太子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来人是谁,看到是景淮本不?想搭理,可垂下时看到了景淮身上的锦衣华服,这种规格!他再熟悉不?过了,太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这是帝后所独享的规格,只是款式改成了男装。
与他当初设想的出入不?大。
却是穿在了景淮身上,还是那个?人给穿的。
一时间胸膛里?数种情绪交杂,让他再也无法平静下去。
“宁清远娶你做了他的帝后?真是荒唐!”太子口里?虽说?着讥讽的话,可景淮却分明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是那么难过。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景淮脑中呼之欲出,“你喜欢宁清远?”
太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不?再看他,也没回答景淮的问题,像是在默认。
景淮震惊了一会儿,缓了好久才说?出自己的来意,“你可知我之前为何讨厌宁清远?”
太子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厌恶与嫌弃,“哼,不?记得了吗?小时候我们三?个?人在御花园里?玩,你把本宫……我推入了池塘,等我爬上来后,你却污蔑是宁清远推我的,我不?信你,你就与宁清远扭打在一起,不?小心摔进了池塘高烧一场,醒来后就与宁清远水火不?容,”他惊奇地掠过景淮一眼,“我以为你记得。”
景淮皱眉,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小时候这么恶劣吗?
听起来也不?是很严重,这点纠葛还没大到他会后悔的地步。
景淮问到了自己的答案,便不?想再多留了。
他踏过门槛时,太子又开口了。
景淮回头望去,光影明灭间太子的侧脸柔美而又平静,“什么时候,你与宁清远商量一下处置掉我这个?前朝太子?”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景淮权当自己没听到。
他踱步走到了御花园里?的池塘边,坐在假山的石头上发呆,几个?月前,他曾在这里?把宁清远推入了池塘,没想到若干年前,他也曾把太子推入池塘过。
自己是水鬼投胎的吗?
湖面?像一面?镜子,倒映出他此时的容貌,他被宁清远喂胖了点,倒真的像是雍容华贵的牡丹。
他情不?自禁地微笑。
背后却陡然伸出了一只手,将?石沿上没有任何防备的景淮推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