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元道自上台以来,便以深体龙心为自我标榜,当下了然淳和帝的意思,从而接着反驳道:“臣以为此举不妥,而且是大不妥——当年先帝北伐,是破夷狄而定乾坤,是真龙所为,亦是天子护国之职所在;而今他景玗不过我朝一届小小御守,白妖祸乱,便要请动真龙镇服,大材小用不说,岂不也是自侮我朝领兵无人?”
“对啊对啊,确实不妥……”梁元道此话一出,百官顿时频频点头……按理来说一般朝议论到这个阶段,被反驳的一方就应该顺势而下了,然而今天那常思齐却不知是吃了什么品种的熊心豹子胆,竟然仍旧站在堂前不退,仍旧据理力争道:
“正是因为区区白妖,才更应该早日降服,以显真龙武威——镇妖驱邪,亦是天子护国之证,若是连一小妖都无力降服,又谈何破夷狄而定乾坤呢?”
一番话仿佛抽耳光一般“啪啪”作响地打在淳和帝鼓膜上,令其与堂下群臣顿时哑口无言……昆吾国自立邦以来便有不杀言官的传统,故而一般情况下天子也并不会跟言官御史们计较,但此时此刻,淳和帝脸上实在有些挂不住了,他手指一旁矗立的御史中丞钱云浩,几乎是声色俱厉地诘问道:“钱卿,你怎么看?”
“臣以为……”钱云浩沉吟片刻,端着方步走上堂前,站在常思齐身前答道,“臣以为常御史说的在理——区区小妖,却能祸乱我朝两境三道之地,实是乱国邪祟!圣上若能以真龙之威镇服妖邪,当今四海便再无贼子敢轻蔑我朝武威!想那自诩‘地龙’的水匪山盗,也会自行靡服,免我百姓经年涂炭之苦。”
钱云浩的声音不大,却险些把淳和帝气得背过气去——他点名御史中丞出列答话,原本便是暗示钱云浩管管自己麾下的人,尽快把话题结束岔开了去……未曾想今天这招“现官现管”竟然不灵验了,而钱云浩甫一亮明态度,整个御史台的言官们便也及时跟上,堂下顿时一片“请圣上亲征,镇妖驱邪”的随和声,让淳和帝只感到一阵一阵的脑中“嗡嗡”乱响。
议题僵持到这般局面,便再也糊弄不下去了。淳和帝借口自己身体不适,匆匆丢下一句“改日再议”后便逃也似地回到紫寰殿,一头钻进暖阁内生闷气……四周的宫娥采女并太监侍儿都能看出天子心情很不好,故而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唯有薛公公仍旧垂首侍立于旁,只是盯着淳和帝的脚下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