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阁下高抬贵手,不要太难为小公子!”孟鸟族长并没有在意景玗的倨傲,仍旧以昆吾国的礼节恭敬拱手道,“小公子虽然行事鲁莽,但本心不坏,于我一族有再生之恩,岂有坐视不报之理?我等愿听凭小公子差遣,今后便在此庄园内安分生息,绝不会再无端袭扰贵国子民!恳请阁下免于责罚,饶过小公子这一次!”
“小公子?”景玗闻言眉峰一挑,冷眼看了看一身男装打扮的玉羊,丢出一句道,“她不是什么小公子,她是我媳妇儿!”
“……啊?”孟鸟族长抬着手臂愣在当场,身后但凡能听懂昆吾话的族人也都愣住了。景玗见状也不多话,拨转马头绕过人墙,带着玉羊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
孟极还想再追,却被父亲伸手拦住了——对于未来会发生的种种变化,孟鸟族长曾经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能有今天这一出……表少爷变成了少夫人本尊,于是先前的那些约定和承诺,到底还能不能作数呢?
待回到别院时,天光已然大亮。在城内得到消息的慕容栩早饭都来不及吃,骑上马便心急火燎地赶到别院;玉羊既然归来,罗先就没有了再留在石门内的理由,便也跟着景玗一行回到了别院。于是一行人在景家别院里凑了个齐整,前厅内主宾分坐老老实实,除了家主景玗,其余人等皆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景玗捧着茶盏独自端坐养神,剩下的人便也不好主动发声——玉羊已经被关进柴房后面的小黑屋里去了,胆敢在景玗面前求情的雪衣灵芝等婢仆,也都领了二十鞭子,统统发落到柴房面壁思过……慕容栩心知这一回景玗是动了真火,没动刀杀人已算克制,当下也不好反对,只能斟酌着语气尝试迂回道:
“其实这件事吧……如今也不能说完全就是件坏事……”
景玗挑眉,抬眼看向慕容栩,语气中却是听不出喜怒:“怎么说?”
“这件事虽说起先荒唐,但从结果来看……其实还是挺理想的嘛!”眼看景玗没有即刻发作的意思,慕容栩小心翼翼地陪着笑,继续替玉羊说好话,“慈鬼族愿意归顺,昆吾西境便是少了一重隐患,多了一重防备——石门庄园如今就是他们的家园,焉有不替我们把守戍卫的道理?更何况他们还愿意在其中劳作,更是难得……明年那些油酒原料,便再也不必从他处采购,油酒作坊还可以放开生产……这一进一出,可以省多少花销,赚多少进账啊!”
见景玗仍旧端着茶盏没接话,慕容栩便壮起胆子接着发挥三寸不烂之舌:“所以说从长远来看,那丫头这么做,也是有她的道理的……名节这种东西嘛,历来是要看人怎么鼓噪:你可以说她是被扣作人质,与异族蛮夷同食同宿;也可以说她是为了教化蛮夷智入敌营,令昆吾百姓免于一场刀兵屠戮之灾的嘛!只要我们游说得当,说不定城外百姓还要争着抢着给她建生祠呢!”
“所以,这就是你不用飞鸽传书,偏生要用慢得多的驿马给我送信的理由?”景玗抬眸,打断了慕容栩的侃侃而谈。慕容栩被他一眼看得打了个哆嗦,心虚道:“也不是那意思……就是……我看她那会儿并没有马上会出危险的样子,而且事情也比较复杂,一言半句说不清楚,飞鸽又传不了字数多的信笺,于是就……”
“咔吧!”青瓷茶盏在景玗手中应声裂做八瓣,顾不上脚边茶水四溅,景玗冷眼扫了一遍在场众人,语气中带了三分讥诮,七分郁怒:“你们还真是对她惟命是从啊!一个两个的都瞒着我帮她胡作非为,还有脸扯什么‘智入敌营’、‘教化蛮夷’……这家里如今是姓景还是姓应了?你们当初下山是为了助谁成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