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怀明睡得很沉。
屋子里点着他熟悉的熏香,梦境中,他仿佛还只是一个窝在房里逗猫的孩子。
外头下着雪,父亲和母亲柔声私语。
就快要新年了。
晏怀明翻了个身,继续睡着。
过了新年,相爷家的嫡女要进宫学,太傅却想着过两年告老还乡,英王叔家的哥哥要去楼州参军,定远侯死活不肯收他·······
父亲说着说着,忍不住笑得大声了点,母亲嗔怪他,不知怎地,又聊到了侯爷:“小菀儿今年也三岁了吧?听说生的粉雕玉琢,可爱极了,我还没见过她呢······”
小菀儿是谁?
晏怀明追着猫,一不小心就扑到了母亲怀里。
“怀明?”
杨青苑听到他在梦中呓语,叫的竟然是自己的乳名,不禁诧异,然而晏怀明一直没有醒。
他还在睡着。
杨青苑没有办法,见他无碍,只能给他留了张纸条,就先行离开了。
回到亭舍后,亭长又给她端来一碗热药:“老板,先把药喝了吧。”
“嗯。”杨青苑接过汤碗,多问了一句,“谁来给我看的病?”
“今日医署当值的唐大夫。”亭长说着,又想起来某件重要的事,忙不迭补充道,“是老板娘请来的,他当时急着呢,火急火燎就冲出去了。”
杨青苑默不作声地喝完药,将碗还给他:“我知道了,我睡一觉。”
“好。”
亭长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没多问,轻手轻脚出去了。
他去厨房送碗,碰到了和杨青苑一道回来的小王。
“哎,老板怎么了?老板娘呢?”
他八卦地凑了过去,小王就着一碗咸菜汤,啃着刚出锅的热馒头,含混不清地说道:“老板娘在顾将军府上,许是不回来了。”
“跟人跑了?”亭长大惊,“顾将军的女儿才八岁,这年龄差距太大了吧!畜生!”
小王一口馒头没咽下去,噎得五官扭曲,亭长赶忙给他顺顺气,给他灌了好几口咸菜汤才缓过来。
小王憋不住笑:“没跑,在人家家里睡着了,老板弄不回来他,就先回来了。”
“怎么还能跑到人家家里谁呢?多危险啊!是我们这儿不香吗?”
“害,人家点着熏香呢,当然比咱们这儿香了。”小王又两口啃完了手里的馒头,“老板在屋里就坐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身上那香味都没散干净。不过嘛,我看老板心情似乎不太好。”
“怎么,大舅子不同意这门亲事?”
亭长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小王沉吟片刻:“十有八/九是这样。”
“他们眼睛长天上去了?还能不同意?”亭长满脸都写着“我家老板全天下最好,你不喜欢她就是你有毛病”,小王还没来得及安抚他,就听人说道,“不行,等显哥来了,我得立刻告诉他这件事,如果这门亲事不成,咱们得尽快物色新的老板娘。这马上过新年了,影响到我们年底奖励就不成了。”
小王哭笑不得:“该发的不会少,咱老板这么些年什么时候算过糊涂账?”
“可是,过新年我得给我媳妇置办些新物什,胭脂水粉得买好的吧,绸缎锦帛得买好的吧?这样一来——”
亭长掐着指头算账,小王了然:“哦,你指望着老板成亲,给咱们发喜钱呢?”
汉子不置可否。
两人干瞪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晏怀明一直睡到晚上才醒。
屋里没有点灯,黑黢黢一片。
他花了片刻,想起来自己睡在顾雪言府上。
得回去了。
晏怀明慢吞吞坐起来,不然大老板一定又要笑话他。
想到那张脸,他又动作一顿,坐在床边思量许久。
是杨青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