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后,南离除了开始大量征兵外,还要从数十万中的精兵里挑选出类拔萃的军官,加以精心栽培,做为后备人才。
孟梓着朝服,位于龙椅之上,俯瞰下方的严羽,道“此次选拔,朕会派人负责。”
众大臣窃窃私语,选拔军官这样的军中要务都是由严将军亲力亲为的,皇上就算对他心有芥蒂,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了他。
有人猜测,皇上应该是怀疑上元节那日的刺杀跟严羽有关,大约想以此给他个下马威。
更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替严羽说话:“皇上,严将军带兵出征三十年,对于人才更是慧眼独具,臣认为朝中没有哪位将领能担此重任。”
孟梓冷冷地睨了大臣一眼,说:“严将军年纪大了,该把机会给年轻人了。”
“可是,严将军...”
他话未说完,孟梓已起身离开龙椅,不屑看众人,冷淡道:“退朝。”
严羽保持躬身姿势久久不动,那句意有所指的“将军年纪大了”在心中反复循环,直到黄韦来了,扶着他,说:“将军,我们这次失策了。”
严羽的鬓发灰白,即便穿着拘谨素雅的官服,也无法遮挡住他一身异于常人的威严,那浑然的血气便是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淬炼出来的。
“我精于算计,没想到在一毛头小子手上栽了跟头。”
黄韦和他出了大殿,日头刚起,雪慢慢融化,他说道:“这个潇沐确实不简单,竟然找到了“影子”所在的营地,短短几日,他就偷学了影子的剑法传授给下属,让皇上误会了您。”
严羽脚步顿在融化的雪水里,看着黄韦,说:“你以为皇上看不出来?潇沐虽偷学了剑法,但也是简单的招数,众所周知,我的剑术需配上心法,布阵,才能以一敌百,只要有功夫的人都能看出来那帮刺客学艺不精,可是皇上偏偏装傻,表面看上去他只是怀疑没有轻易下定论,可在外人看来,经过这次的刺杀,皇上已经视我为眼中钉。”
黄韦问:“那我们该如何?”
“外人只知我在军中收了几个徒弟,传授他们剑法。”严羽重新迈开脚,道:“去吧,军营的那几个,找个由头,以军法处置。”
“他们是你一手...栽培的,真要如此吗?”
黄韦口中的“他们”是严羽捡来的孤儿,从小传授他们功夫,待他们长大成人后,安插到军营中,每年军官的人选里就有一两个是严羽的人。
他不是什么心善之人,会这样多此一举的问,是因为他和那帮孩子一样,都是严羽培养的“影子”,幸运的是他是第一个被严羽选中的孤儿,成年后留在了他身边当差。
终有一天,他也会是如此下场罢。
严羽说:“这不就是小皇帝想要的吗,我为何不如了他的愿,你记住,处置的时候,一定要做出一副被逼无奈的模样,让大家伙都看看,皇帝是如何逼迫我承认莫须有的罪名。”
黄韦应下:“是,将军。”
......
几日后,军中处死几名前锋参领,校尉,副尉,顿时军心涣散,可他们无可奈何,找不到地方说理,刺杀皇上的一切证据明显指向这几名严羽培养出来的军官。
将士们气的是,皇上也只是凭一丝猜测而已,就要这般怀疑严将军,逼得他不得不处死得他真传的少将。
消息很快传到了十一的耳朵里,她撇开蒋和,独自一人去了承明殿。
十一来势汹汹,站在内殿与她对峙,毫无礼法地直视她。
孟梓在看奏折,轻微抬头,问她:“何事?”
十一不语,眼里只有怒火,抓起桌上的茶杯,泼了她一脸茶水。
孟梓像是知道她为何发脾气,淡定地抹掉脸上的水,说:“还好魏宏不在这儿。”
“你明知道,那日刺杀不是严羽所为,你却逼着他杀了无辜的人!”
孟梓用袖子擦干奏折上的水渍,说:“朕没逼他,是他急于卖惨,怪不得朕。”
十一沉下目光,怒道:“如果不是你接连几日在朝堂之上给他冷脸看,不信任他,剥夺本属于他的职责,他何至于此!”
孟梓眸中黯然,像是蒙上一层灰,满是冷漠:“你怎么不说他视人命如草芥!他明明可以不动声色,继续当他的大将军,无非就是朕对他的信任少了几分罢了,那日的刺杀,朕只有怀疑,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就是他,他却偏要用军法处死那几个人,如今军心涣散,在背地里埋怨朕,你的那位好父亲正在背地里偷笑呢!”
十一道:“你的目的不是也达到了吗,除掉了他亲手栽培的亲信。”
孟梓整理好奏折,重新提起笔,头也不抬地说:“那是他的选择,怨不得谁。”
“可惜....”十一望着身姿卓越的皇上,渐笑出声,道:“你怎么就是个女人呢,不然这江山你必然稳坐,演演戏,动动嘴皮子,就除掉了几个心腹大患。”
孟梓没有理会她,继续奋笔疾书。
“阿,对了。”十一走到殿中央,突然回头,嘴角扬起丝丝嘲讽:“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们其实不一样,我是在模仿,而你却在慢慢成为那个人。”
狼毫细笔顿住,大颗的墨点落在苍劲有力的字迹上,孟梓微微叹气,接着动笔,只是眼眸黑如深潭,不知其想。
十一出门时碰见了思乐,怀里抱着爱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