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抬眼望去,轩辕理这才看清了城楼上这耀眼白光究竟为何,是一面面竖立起来,一人多高的精铁盾。
“齐王殿下常年驻守北原,想来也是不知道梁国大军最擅盾守,这剑碑兵狱的关隘也是烧土为城,强攻不利。”
沉默了许久的公仪殷策马上前,来到了轩辕理身后,平平淡淡说着,就好像是在暗里责怪起了轩辕理方才的鲁莽。
“汉君此言差矣,这梁兵盾守坚城,不能强攻,可之前也没与我大玄这玄甲军交过手。汉君怕是也不知道我大玄的玄甲军最擅攻城,当年别说是雪原上的苏毗国,就连有着千骑营的长魏国也都被玄甲大军一一剿灭,眼前这些,不过是区区墨守城池的南梁水兵……”
身份尴尬,自小因为是庶长子而不受父亲待见的轩辕理如今身为玄甲军主帅,一时自傲比天,睥睨众士。
他哪里会将小小汉国的国君公仪殷的话听在耳里,愈是好声好气地同他商议,他愈是要一意孤行,打算强攻剑碑兵狱。
公仪殷和他率领的三千轻骑也被他下令调去了后方大营防守。
“唉……”
公仪殷忍着这口气摇了摇头,只好领命而去。
即便他是一国之君,即便他远比轩辕理更懂得如何攻城,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与此同时,紧张着的不单单是临川一地的战况,还有比往日更为沉寂着的玄国朝堂。
自从谢太傅阖府遭难,邺城中贯来是听风为雨的街头巷尾的谈闲书生们将自己舌头尖上,嘴皮子的这点功夫水平发挥到了极致。
个个都是舌灿莲花,将太傅府罹难的缘由归结于朝堂之争。
一时间,风言四起,就连丞相府里品级最低的负责洗刷马桶的家丁们都起了疑惑。
莫不是,真的是自家褚相大人因为政见不合所以就勾结了流寇,屠了人家满门?
满城风雨不停,远比当初轩辕珷血脉是否正统一事要闹得更大,就连大理寺,一众言官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将这些统统上奏给了轩辕珷。
“三人成虎,流言止于智者,诸位大人不知有何见解?”
早朝上,轩辕珷在未央大殿上看过了一道道疏奏,无一不是模棱两可,闪烁其词的奏文。
这班大臣们,其实个个心里也都清楚得很,太傅府一事必有蹊跷,和褚相,和另一人都脱不了干系。
可偏偏这另外一人,是不能说出口的一人。
轩辕珷一声问,无人敢应。众臣心里明镜似的,轩辕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谢太傅与褚相二人中的任何一位,是他们当初太小看这位年轻的玄君了。
如今继位不过四年,已然收回了兵权,敲打了灵奉寺,至于吏治……如今的满城风雨也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老臣斗胆,既是整个邺城上下都道是老臣与流寇勾结,那还请皇上下旨,将老臣收押天牢,以待一切查明清雪。”
炯目如鸷,褚相侧步上前,在未央大殿中向轩辕珷深深一稽首。他自信,即便轩辕珷如今兵权在握,也不敢,亦是不能将他落下大狱。
在这与梁国临川交兵的当口,轩辕珷不会同时让大玄有内忧外患的机会。
然而,就在褚相信心十足地这般自请之后,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褚相忠心可鉴,朕又怎能不辨黑白,将江山股肱落狱?只是……人言可畏,朕决定让吏部尚书褚子甫代褚相大人暂代左相之位,褚相大人这段时日也可在府中安养度闲,不知意下如何呢?”
意料之外,难以置信,群臣面面相觑。这哪里是为了褚相的声名清誉?分明是寻了个借口让褚相赋了闲。
不过,这暂代左相之位的人却又是褚相的亲儿子。轩辕珷这一手,着实让群臣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如果真是打算要除掉褚相,怎么反倒又提拔了他儿子,难道是因为皇后?
“老臣……遵旨……”
五味杂陈,褚相大人面上颜色不大好看,平日里贯是精灵的那条舌头也在这时候不听使唤,在口齿间如离了水的鱼似的翻腾了半晌,这才教褚相大人挤出来了这么几个字。
倒是一旁褚相大人的好儿子—吏部尚书褚子甫自谦了几句,这便毫不推脱地领了轩辕珷的皇命。
那张嘴巴,裂得就好似御花园里的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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