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撕得?好！给我?撕得?再响些！
最蠢的争执,就是激起一名掌控者的妒意。顾书言很后悔，整颗心都高悬起来
沈烨盯着他瞧，深邃的双眼似乎要把他吸进去：“愿意跟我?谈谈吗？”
顾书言没?得?选，老实地点点头。
沈烨松手,在床畔坐直：“坐在车上?的时?候,你说我?们之间是‘等价交换’。”
这句话很得?罪人?,顾书言小心翼翼地看向?沈烨，心都悬高了。
可是下一刻,他听到沈烨说：“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止于此。”
不止于等价交换相安无事……他还要什么？
顾书言错愕忘言。
他下意识地后挪,却见沈烨再度横眼看来，身影像一座黑沉沉的山，笼罩在他的头顶。
沈烨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凝望着他：“你很怕我?？”
顾书言没?说话，但?神情足够给出肯定的答案。
几年前在瑞士初次相遇时?,沈烨说,害怕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但?是到了今天，沈烨又觉得?,害怕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他想要的,不再是一只战战兢兢的兔子,也不是等价交换的物品。他想得?到顾书言的“心甘情愿”,和叶凡、夏容彬得?到的一样?多。
沈烨俯身靠近顾书言，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不会再那么做了，所?以,你也不用再害怕了。”
可是，三言两语怎么可能消解日积月累下形成的观感？
顾书言不相信这种话，故意问：“如果我?拒绝你的拥抱呢？”
沈烨回答：“可以。”
他的干脆令顾书言颇为意外：“如果我?拒绝和你坐在一张床上?谈话呢？”
沈烨拧眉,起身站在床边：“也可以。”
最后，顾书言问出最尖锐的问题：“如果，我?想要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呢？”
这一次，沈烨没?有立刻回答，反问他：“你喜欢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
顾书言说出心里话：“离开这里，远离你们，再也不回来。”
再也不回来……听到最后，沈烨仿佛回到顾书言不辞而?别的那一天，心里又像缺失了一块。
这种滋味太难受了，他不想再尝一次。
“不行，唯独这件事不行。”
沈烨逆光而?站，面貌模糊成一片朦胧阴影。顾书言看不清他的脸，却猜得?出他此刻的神情，是怎样?的锋利强硬。
沈烨还在说话：“你可以去任何?地方，但?不能不回来，不能让我?找不到你的痕迹。”
顾书言闻言，垂脸发笑：“你看，我?们还有必要聊下去吗？”
讽刺的笑声?里，沈烨眉峰微微下压，衬得?双眼愈发锐利而?深邃。
顾书言问他：“你希望我?们的关系更密切，但?又不把我?放在平等的位置上?，要我?怎么才能向?你敞开心？”
在声?声?质问中，沈烨陷入冗长的沉默。
落地窗外，夕阳染红了天际云霞，为少女峰披上?璀璨红妆。
顾书言看着窗外风景，眼底却只有落寞的光晕。
等到夜幕驱散夕阳，沈烨都没?开灯。直到他按下某个遥控器，顾书言才发现，房顶装饰性的窗帘也可以自动打开。
瑞士的星空出了名的清澈，气候适宜的时?候，只要一抬眼，就能得?到满天银河。
星光从?透过玻璃穹顶，零零碎碎地洒落在顾书言身上?，就像银河缓缓倾泻。
顾书言十分惊愕，恍惚半天才想到，原来这就是沈烨非要抱他上?二楼的原因。
“喜欢吗？”
沈烨的声?音在夜色中传来，引发顾书言心弦微颤。
不可否认，他喜欢这片星空。但?是，他不愿意接受沈烨的暧丿昧礼物。
顾书言忽然摊手，虚虚地接住一捧星辉：“你知道?吗……从?前我?在顾家的时?候，也经常这样?仰望着天上?的星星。”
“那时?候，我?被?你强行送回去，又被?顾家夫妇关在阁楼禁闭室。”
“禁闭室有一扇封死的天窗，也是玻璃的……运气好的时?候，透过那片浑浊的玻璃，也能看见一两颗星星。”
说话时?，顾书言扬起唇角，分明在笑。可是，他的声?音里夹杂着颤意，每一句都有委屈。
沈烨凝望着他，心里第一次产生悔意。
顾书言看着眼前的星光，睫毛轻颤着，试图遮掩住眼底的水色：“透过天窗来到我?身边的星星和阳光，都是我?活下去的希望。”
“沈烨啊，或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一个被?丢弃在深渊里的人?，是多么的绝望。”
“我?知道?。”沈烨来到他的身边，深深地拥抱了他，“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也曾陷入深渊。”
顾书言想起他后腰的伤疤：“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待我?？”
沈烨更用力地拥抱他，在他耳畔说：“书言，对不起。”
正因为是舔着血从?深渊里爬上?来的人?，所?以才比常人?更为心狠手辣、更加不择手段。
如果只从?利益的角度出发，沈烨并没?有错。但?在感情上?，他错得?彻头彻尾。
他甚至到现在，还不确定自己对顾书言的感情。但?为了心里不再缺失一块，他就用上?各种手段把人?重新夺回来。
可惜的是，夺回来也无济于事。顾书言的冷淡和质问，就像一团棉絮，虽然堵住了缺口?，却又让他心意难平。
沈烨在顾书言耳边，用气声?问：“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顾书言闭上?双眼，不回应、不搭理。
到了这一步，做什么都毫无作用。
止疼片里有致眠的成分，顾书言实在撑不住了，再也关不上?沈烨还在身旁，迷迷糊糊地睡去。
沈烨凝望着他的睡颜，只见细碎的星光落在白净的面颊，跳跃起珍珠般的光泽。
沈烨探手，似乎想要碰一碰他的脸，却在指端即将触碰到时?顿住。
如果他醒着，一定是抗拒的。
这么想着，沈烨收回手，转身离去。
他发觉，随着不满足于只是“等价交换”，心里空洞的那一块也越来越大。
“顾书言，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真的给不了你吗？”
“可是，我?不想放手。”
沈烨喃喃说着，转身而?去，身影笼罩在落寞之中。
顾书言睡在满天繁星下，直到第一缕阳光落在脸上?，他终于悠悠转醒。
他捂着脑袋坐起来，才想下床，就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这才想起来，昨天滑雪的时?候出了意外，少说静养3个月。
顾书言掀开被?子，惊觉脚踝已?经肿成半个鸡蛋大小，小腿也变成乌紫的成一片。
——伤筋动骨100天，躺着吧。
顾书言哀嚎着躺回去，苦恼地揉乱头发。
一个沈烨就够让人?害怕的了，现在右腿又瘸了，前路一片黑暗。
“书言少爷～”
卧室门口?，小周探出半颗脑袋，笑得?相当狗。
顾书言抄起枕头就砸过去：“你还敢来！”
小周猫着腰躲过一击，举起餐盘：“竭诚为您服务。”
顾书言举起第二只枕头的手一顿，看在早餐的份儿上?，勉强先留他一命。
小周身后，还有理疗师推着轮椅送进来。
不用问也知道?，这是沈烨的意思。
不过说起来，直到吃完早餐去理疗，都没?看见沈烨的身影。
直到小周推着轮椅走进电梯，顾书言才发现这里有设施齐全得?很。
那么问题来了，沈烨昨天为什么非要抱着他上?楼呢？
难道?是展示臂力惊人?，抱个男的爬楼不带喘？
去健身房撸铁不就得?了……莫名其妙！
回想那时?的情形，顾书言满头雾水，又有古怪的变扭感充斥在心间。
理疗之后，小周推着他去玻璃阳光房。
阳光房里早放好三脚架和画板，正好是顾书言做轮椅的高度。
小周拿出颜料盘和油彩，笑哈哈地表示：“为了将功赎罪，这些都是我?昨天下午背上?山的。”
顾书言查看颜料，意外地发现，买的竟然是专业品牌M.Graham。没?接触过相关学习的人?，大多不了解颜料，起初他还怕小周买错东西。
顾书言问：“你也会画油画吗？”
小周挠了挠头，诚实地表示：“东西是小沈总列清单让我?买的。”
顾书言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继而?埋头调色。
M.Graham的钴紫和钴蓝常年受画手推崇，色彩浓郁且独特，调色后很适合描绘宁静的夜色。
顾书言调色时?，眼前浮现的是昨夜澄澈又璀璨的星空。
不过，那片星空依旧隔在玻璃外，似乎一伸手就能握住，但?又是那么遥不可及。
顾书言想要的，并不是在漂亮的笼子里，欣赏他人?赠予的星河。
握住画笔的手无意识地搅弄着调色盘上?的颜料，把刚调好的颜色搅和成一团糟。正如他此刻的心情，称得?上?一团浆糊。
身后，小周还以为这是高朝的调色技巧，感慨道?：“原来混色这么复杂，反正我?是握不来画笔了。”
顾书言这才回过神，又重新调色。
小周继续感慨：“我?小的时?候，爸妈倒是让我?学过画画。奈何?我?志不在此，整天留到隔壁的兴趣班蹭少儿拳击。”
顾书言忽然问他：“你过上?了想要的生活吗？”
小周不住点头：“当然了，我?就喜欢每天过得?刺激。现在收入挺高，生活又不单调，很满意。”
顾书言流露出的笑意里，含着惆怅：“你的父母一定为你感到高兴。”
小周神经大条，完全没?感觉到顾书言的低落，继续说：“我?爸妈特别开明，只要我?过得?开心，他们就开心。”
顾书言一边画画，一边跟着附和：“真好啊……”
如果远在另一个世界的爸妈和妹妹知道?他的处境，一定焦急万分。顾书言暗自想着，幸好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在画布上?铺就蓝与紫，把钛白弹在底色上?弹成星星点点的银河。
小周本以为，一副星空画就此完工，可是顾书言没?有停笔的意思。
“这是要干嘛？”小周觉得?可惜，生怕好端端的一副画给折腾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