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书言顿了顿，又问：“或者被你们送回去，继续当顾家夫妇手里的木偶？”
沈烨拇指微动，有意无意地摩挲顾书言的下巴：“你就没有想过，我能留住你？”
这种事情……顾书言还真没想过。
他略含惊讶地看过去，目光擦碰时，依稀看见沈烨眼底有微微闪动的光斑。
顾书言依然读不出沈烨的心思：“留住我？理由呢？”
沈烨竟被问住，拧眉思索小半会儿，最后告诉他：“不需要理由。”
顾书言却误会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是啊……怎么对待一个玩物全看心情，的确不用想理由。”
话音未落，捏住下巴的手随即收紧。顾书言低声痛呼，抬眼瞪向沈烨。
沈烨一反常态地收手，甚至让保镖们放开人。他看向房子里，示意进屋谈谈。
顾书言别无选择，只能带他们去客厅。
二人就坐后，熟面孔的小周拿来一份资料，在沈烨的示意上送到顾书言跟前。
顾书言狐疑地看向他，目光交汇时，小周略有些尴尬。
对沈、顾二人关系一无所知的小周，此刻不知道该同情谁。在他的脑里，这两人一个是出逃的金丝雀，一个是顶着满头绿追上门的大丿佬。
至于这次行动，想想也知道，是替老板逮金丝雀来了。
顾书言没空了解小周的想法，满含防备地问沈烨：“这是什么？”
沈烨回答：“关于这座海岛的文件，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事情。”
这份资料里，包含海岛前主人周倚风的遗嘱，以及夏容彬接受遗产赠送的证明文件。
顾书言翻阅之?后，不免满心狐疑：“周倚风是谁？”
从文件上来看，他和夏容彬非亲非故。既然这样，凭什么送陌生?人一座岛？
沈烨扬起唇角，略含讥讽：“这么说，夏容彬没有告诉你？”
顾书言摇了摇头，一脸茫然的模样绝非演戏。
沈烨脸上笑意更深，沉沉的目光都锁在顾书言身上：“是他已故的爱人。”
闻言的一瞬间，顾书言猛地捏皱了文件纸张。
真的很可笑，用白月光的岛藏暧丿昧对象……夏容彬，真有你的。
虽然他早就知道夏容彬有白月光，但故去的人以这种方式出现在生活里，任谁都难以接受。
沈烨继续诛心：“你的自尊心向来很强，忍得了这种事情吗？”
顾书言没吱声，但神情出卖了他的心情。
沈烨罕见地仁慈起来，没有告诉他，周倚风的脸和他还有些相像。
对沈烨来说，达到目的就可以了，没必要再?往顾书言心上插刀。
冗长的沉默过后，顾书言再?度开口：“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情？你该明白，即便真是这样，我也不可能跟你走。”
沈烨目光一凛，俨然不悦：“不跟我走，你还想跟着谁？”
顾书言直勾勾迎接他的逼视：“我可以自己走。我不是你们手里的牵线木偶，我可以独自一人去任何地方。”
沈烨压下眉宇，面色渐沉：“如?果我不允许呢？”
顾书言嗤笑：“别开玩笑了，你这么讨厌我，干嘛不让我走？”
沈烨竟又被问住。
是啊，口口声声说着厌恶，但又为什么不让这个人走呢？
1年的时间里，他从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只知道，每当想起那座空荡荡的房子，以及书房里孤零零的三角钢琴，心头就会泛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
说是失落也不准确，就像丢失了重要的东西一样，从未释怀。
尤其是想到，人是跟着夏容彬走的，这种难以释怀的感受就化成了闷火，一直在心底燃烧。
沈烨没能回答顾书言的问题，只是告诉他，绝不能走。
顾书言试图跟他讲道理：“放过我吧，带我回去只有惹麻烦，没有好处。”
沈烨认同这句话，颔首思索。顾书言刚要松一口气，却听他说：“我也有海岛，”
“斐济，爱尔兰，巴哈马——选一个你喜欢的地方。”
顾书言愕然愣住：“你什么意思啊？”
沈烨补充：“带你回国，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些麻烦里，除了顾家夫妇这种外敌，还有叶凡、夏容彬这些恋爱脑。
不带回国又不想失去他的消息，就只能把人留在自己的地盘上。
顾书言大致明白他的意思，当场拒绝：“我不选。”
沈烨竟表示理解：“如?果你很留恋希腊，我也可以就近买岛。地中海附近，有很多风景不错的小岛在出售。”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又看似慷慨地给了选择的权力。
但是，真正的慷慨和尊重，是任由顾书言选择走或不走。而不是在必须跟着他走的预设下，给予选择落脚地的自由。
如?果沈烨能够想通这一点，就会明白顾书言愤怒的缘由。由始至终，顾书言一直在告诉他们，他厌恶受人掌控的滋味。
顾书言实在忍无可忍，把手里的文件劈头盖脸丢向沈烨。
所有的怒意都在这一瞬间爆发，他受够了沈烨的自以为是和反复无常。
夜晚的海风穿堂而过，裹挟着纸张到处飘扬。顷刻之间，满地狼藉。
纷飞的纸张后，是沈烨陡然沉的下脸，还有黑沉沉如?夜幕的眼珠。
顾书言只是畏惧他，却不软弱：“我不想去你所说的任何一个地方！”
沈烨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起身走来：“真是遗憾。”
他的语气里，可没有一丝遗憾的意味。
看着一步步逼近的沈烨，顾书言的后颈开始发麻。
无数次的经历形成了反射弧，疯狂地提醒着他——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