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茹雅回到皇后宫中时,已是傍晚时分。
暮色渐沉,三三两两的内侍正撑着杆子在廊前点灯笼,所到之处,亮起一盏盏的宫灯,一点一星连成一片,照亮了漆黑的夜色。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见了许茹雅,忙上前道:“禀郡主,皇后娘娘刚才吩咐了,若郡主回来,请郡主过去一趟。”
许茹雅听皇后传唤她,没敢耽误,当下便随宫女去见皇后。
皇后正歪在暖阁的炕上吃茶,见宫女带了许茹雅进来,坐起身来,将茶盏放到一边的几案上,冲带许茹雅过来的宫女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转头看了一眼候在暖阁里的宫人,“你们也都下去吧。”
许茹雅见皇后单独留下了她,两步走上前,挨着皇后坐下,笑着唤了声:“姑母……”
皇后面色沉凝:“今日本宫去慈安宫和太后说昨日勋国公府的事,太后明确表态了,说等入了秋,便让苏妧入朝华宫。”
许茹雅乍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忙道:“太后不是知道昨日的事了吗?苏妧出了那样的丑事,太后为何还同意她去伺候太子殿下?”
皇后微微叹了一口气:“太后本是庶出,听说从前在侯府的时候也不甚受宠,一路摸爬滚打,坐上现在的位置,哪里会是个拘泥于陈腐小节的人?再说,这其中想必也有太子的原因,太子这些年身边一直也没有个伺候的人,若个他开口跟太后要个姑娘,太后又岂会不肯呢?”
许茹雅握紧了掩在袖中的手。
皇后又道:“不过,太后也只说要苏妧入朝华宫,但倒没说要给她什么名分,本宫觉得,十有八九你是正,她是侧。”
转眸望向许茹雅,见许茹雅神色有些古怪,秀眉一蹙:“茹雅,你不会是容不下她吧?”
许茹雅回过神来,忙道:“姑母这是哪里的话?”
皇后深深的望了许茹雅一眼:“昨日的事本宫从来也没怀疑过你,你可莫要让本宫失望,嫁进皇室的女人最是忌讳善妒。”
许茹雅笑了笑:“姑母放心,茹雅心里有数。”
皇后面色有些不安,又瞧了许茹雅一眼:“苏妧的家世远远比不过你,太后一直有意要拉拢勋国公府,但凡你不出大错,苏妧必不能越过你去,你万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就做糊涂事。”
许茹雅歪到皇后肩上,眸里隐隐可见不耐烦之色:“姑母无需担心这些,茹雅都是知道的。”
皇后仍絮絮念道:“你虽不是本宫亲生的,但却算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你自小就比一般的孩子从没聪明,可性情实在是太过争强好胜,容不得别人有一点儿比过你去,你这样的性子,早晚是要吃亏的!”
“姑母……”许茹雅拉着皇后的胳膊摇了又摇,“这样的话姑母从小说到大,茹雅听得都能背下来了,姑母且放宽心就是了,我知道我改怎么做,时辰也不早了,茹雅伺候姑母歇息。”
“本宫哪里用的着你伺候?”皇后推开了许茹雅的手,又叮嘱道,“本宫跟你说的话,你一定要放在心上,不要仗着自己有那么点儿小聪明便把旁人都想的蠢笨,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做了不该做的事,早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太后和太子更不是你能招惹的,你老老实实的什么都不要做,太子妃之位必然是你的,若不然,万一出了什么事,本宫也救不了你!”
太子妃之位必然是她的?
许茹雅心里觉得好笑,她的姑母若是知道太子前世为那小狐狸精做过些什么事,便不会说出这样让人想发笑的话了。
让她将原本该属于她的位置拱手让给别人?她许茹雅不会那么做,也做不到!
*
入夜时分,苏妧洗漱过后,早早的把青竹打发了下去,独自在床榻上躺了一会,又心神不宁的坐了起来,趿着一双绣鞋下了床榻,推开半扇窗,望了一眼窗外的夜色。
今日灵儿的突然出现,打扰了她和裴瑧,她当时因为害羞,一声不吭的跑回了殿,后来听到灵儿和裴瑧说的话,原本以为裴瑧会见完太后便回来找她,可一直等到现在,裴瑧也没有再出现。
苏妧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失落感。
勉勉强强的睡了一夜后,第二日裴瑧依然没有出现。
倒是那个曾一度让苏妧很是头疼的灵儿,一大早提着早膳跑来找她。
苏妧同灵儿一起用了早膳,期间灵儿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又殷勤的帮苏妧夹菜。苏妧本就喜欢灵儿的性格,一顿早膳吃下来,两人已是相谈甚欢。
自这以后的两三日,裴瑧很是奇怪的一直没有出现,幸而灵儿常常跑来找苏妧,苏妧倒未觉得常日无聊。
这一日,逢十五。
太后因连着几晚夜里总是多梦,睡的不安稳,便说今日要到梵音楼去诵经斋戒一日。
梵音楼是宫中最大的一处佛堂。
太后礼佛时喜静,只带了钟嬷嬷一个人随身伺候,苏妧和灵儿都留在慈安宫,两人无事,便凑在一处看话本子。
话本子是灵儿从宫外弄进来的,大都讲的是些情情爱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