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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墓碑(1 / 2)


假期的最后几天,西里斯是在戈德里克山谷度过的。

圣诞夜那晚的残暴袭击让整个村庄陷入一片死气沉沉之中。每一天都有上百只猫头鹰在村子上空盘旋、穿梭,将雪花片似的信件带给居住在这里的巫师家庭:有来自亲戚朋友的慰问关怀,也有来自巫师新闻界的试探与采访,而更多的还是报纸。一时之间,好像所有人都开始读报纸了。

西里斯没有收到任何信件。住在詹姆家的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在用双面镜和阿尔法德联系。布莱克家没有受到这场暴行的牵连,出席了雷古勒斯订婚宴的其他纯血家族也是——留守在伦敦的傲罗们密切留意着他们的行动,确信除了西里斯和阿尔法德,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在当晚离开格里莫广场12号。

“你不用操心家里的事。”阿尔法德在双面镜里告诉西里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要留在伦敦,我会再和他们谈谈。”

也就是说,他至少是暂时把复活石的事放下了?西里斯想问清楚这一点,可透过双面镜看到阿尔法德憔悴而疲惫的脸,他又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弗里芒特在圣诞节过后的第二天住进了圣芒戈。他在战斗中受的伤已经痊愈,却在那天早上去厨房喝水时突然倒下,打碎了一只玻璃杯。尤菲米娅告诉詹姆和西里斯,这是因为弗里芒特的心脏在开小差,只要去圣芒戈调养几天就能康复。现在她白天都要去圣芒戈照顾自己的丈夫,却不许两个男孩一块儿跟过去,只把他们打发到琼斯家和其他孩子待在一起。

同样把孩子打发到琼斯家的还有霍克夫妇。莫林每个早晨都会带着几份麻瓜报纸过来,同大家一道捱过一整个白天。

大人们都忙得不可开交,他们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认为在这种时候让孩子们待在一起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留下来照看这些未成年巫师的只有费比安,他对此很不满意。

“当然啦,没人会认为变戏法逗孩子是个苦差事,”傍晚坐在壁炉边剥着小蜜橘的时候,费比安忍不住在西里斯耳边嘟囔,“但我真的拿这群孩子一点办法也没有。老天,全都是不上不下的年纪,这个阶段的小孩最难对付。”

尽管如此,费比安还是在努力活跃气氛。琼斯家的三个孩子变得异常沉默寡言:卡丽娜看起来是最正常的一个,她还是每天对着她的坩埚熬制不可能熬成的福灵剂,显得全神贯注,却不再对费比安的笑话和鬼把戏有任何反应;奥利弗从那天的昏迷咒中醒来之后没有大吵大闹,他帮着做家务,却不同任何人说话,晚餐一结束就把自己关进卧室;而艾尔维拉,她一天到晚都在忙碌:采购、做饭、打扫卫生、学习、读报、回信……有一回西里斯凌晨五点出门遛弯,居然看到她在琼斯家门前铲雪。

“早上好。”她费劲地用铁铲撬起一堆积雪,一边喘着气向他打招呼,“早餐还得等一会儿,我还没开始做。”

西里斯走到她跟前,打量着她苍白疲倦的脸:“你这是在干什么?”

“铲雪。”

“那也没必要像个麻瓜一样干体力活。”西里斯说。去年这个时候他也见她这么干过,但这几天艾尔维拉就好像忘记了自己是个巫师,不管干什么都不会使用魔法。

艾尔维拉没有抬头,只是继续忙活着手头的工作,累得气喘吁吁地说:“这样晚上能睡得好一点儿。”

从那天在艾勒·贝克的尸体面前突然崩溃开始,她就再也没有表现出过情绪波动。不过她没打算对西里斯隐瞒自己睡不着觉的事,因为她知道就算她告诉他自己每晚都睡得很好,西里斯也不会相信。

“好吧。”西里斯看了她一会儿,终于抽出魔杖,凭空变出一把更大的铲子:“我也试试。”

事实上,不仅艾尔维拉夜里睡不着觉,就连一贯乐观的詹姆都开始失眠。有时候,西里斯深夜望着天花板上的巨幅照片发呆,也能听到旁边那张床上詹姆翻来覆去的动静。所以这几天西里斯晚上几乎听不到詹姆嘀嘀咕咕说梦话的声音,而白天即便强打精神,詹姆也明显比往常要消沉得多。

最活跃的几个孩子都表现得精神萎靡,其他几个小巫师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年纪最小的莱安·博恩斯虽然懵懵懂懂,但也感受得到周围沉重的气氛,偶尔会无缘无故地大哭起来,直到又被费比安用魔杖变出彩色烟雾逗笑;尼尔森要么在埋头写信,要么就是和莫林·霍克凑到一起讨论画册上罕见的植物,声音总是压得很低,像是害怕惊扰到屋子里的其他人;阿米莉亚·博恩斯除了帮忙做饭的时间以外,成天都在翻看那些麻瓜报纸和《预言家日报》,有时也会坐在费比安弄来的那台麻瓜电视机面前看新闻。

巫师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与伏地魔有关的消息。所有文章都把圣诞节那晚发生的灾难称为“圣诞节事件”,每一个人都在议论那天收音机里传出的可怕演讲,有人认为那是危言耸听,有人则拿出扎克·沙菲克的死来煽动恐惧。吐出蟒蛇的巨大骷髅标记照片出现在报纸的各大版面,有言论称这是所谓的“纯血标记”,却遭到另一些更强烈声音的抨击和反对。

“那是黑魔法!数百年来整个巫师界和魔法部都在与之斗争!”魔法部部长尤金妮亚·詹肯斯在发表讲话时声明,“纯血巫师不会与黑魔法画上等号!这不是血统之间的矛盾,而是黑巫师打着纯血的幌子挑起的事端!现在不是为血统而出现分裂的时候,所有有良知的巫师都该团结一心,共同对抗新一群的黑巫师势力!”

但所有人都明白,眼下这场骚乱与六十年代初期的哑炮维权运动完全不同。前几年被魔法部强行封锁消息的种种袭击事件都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它们出现在报纸期刊上,出现在各个广播频道里,出现在人们的每一次交谈中……街头巷尾都充斥着恐怖的言论,人们不得不面对一个由谣言摇身一变为真相的事实:纯血统发起的战争早已开始,纯血巫师的领袖不仅拥有巫师支持者,还拥有一支可怖的阴尸军队——由那些被他和食死徒杀死的人组成的军队。当阴尸们像拥进戈德里克山谷那样拥进人们生活的街道,人们会被撕咬、被谋杀,而所有死去的人都会成为这支军队新一批的阴尸。

“这种黑暗生灵没有某些人鼓吹的那么可怕,”傲罗办公室主任汉特·琼斯在接受采访时说,“它们行动缓慢,用光和火都能驱散它们,普通的成年巫师绝对能够应付。”

那么是否还有其他黑暗生灵也效忠于伏地魔呢?汉特·琼斯回避了这个问题。而魔法部内部已有消息灵通的人士透露,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和动物与人类部门都在开展紧密的驱逐行动,他们正忙着把巨人、狼人和吸血鬼这类已经被驱逐到人类居住范围边界的种族进一步放逐,好确保它们不在这个特殊时期给巫师添乱。

“如果有机会,这些残暴的生物绝对会倒向那群无法无天的暴徒!”学术界的权威埃弗雷特·皮卡迪教授在记者拍照时面红耳赤地挥舞着他那本著名的《狼人的目无法纪:为什么兽化人不配活下去》,“我们就该把它们全部猎杀,永绝后患!”

詹姆念完这篇专访,便恼怒地把报纸揉成了一团。“詹肯斯说得对,”他气得胸脯都在剧烈地起伏,“这些混蛋只管胡说八道!”

“给莱姆斯写封信吧。”西里斯放下手里的另一份报纸。

往来戈德里克山谷的信件如今都要经过检查,为了不暴露朋友那个毛茸茸的小问题,两个男孩儿开始绞尽脑汁构想一些外人看不懂的语句。不过在他们把信写好之前,一只邮局的谷仓猫头鹰已先一步带来了莱姆斯的信。信封上写着“尖头叉子和大脚板收”,他们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是根据他们的守护神取的绰号。

“我知道你们两个现在一定待在一起,不过如果我猜错了,就麻烦你们——不管是哪一个,帮忙转交一下这封信吧。反正你们在假期总会见面的。”莱姆斯在这封信的第一段这样写道,“圣诞节之后我一直想写信给你们,但我家这几天总是很忙……我想你们已经从报纸上看到原因了。别担心,那个毛茸茸的小问题暂时不会给我造成什么麻烦,圣诞老人也已经带来了好消息,我们还是在火车上见。”

信里谨慎而幽默的暗语令两个男孩儿哈哈大笑。

“你能想象莱姆斯管邓布利多教授叫这个吗?”詹姆指着信上的“圣诞老人”,乐得几乎喘不过气,“还是用那种一本正经的语气!”

当然,真正让他们心情转好的还是那句“我们在火车上见”。“看来邓布利多不会因为魔法部想把狼人赶尽杀绝,就不让莱姆斯再去霍格沃兹上学。”西里斯从詹姆乱糟糟的行李箱中翻出一卷羊皮纸,随手扔给坐在地毯上的詹姆。

“他当然不会。”詹姆接住羊皮纸斩钉截铁地说,“爸爸说魔法部对狼人从来都没客气过,有阵子他们还想给每个狼人都作登记呢。谁会傻乎乎地跑去动物与人类部门,告诉他们‘你们好,我是个狼人,我来做登记,好让你们随时可以把我关起来’?”

最终两个男孩儿写了一封回信寄给莱姆斯,署名尖头叉子和大脚板,收件人则是“月亮脸”。

然而攻击性的言论还在不断发酵,它们不只针对危险的魔法生物,还把矛头转向了纯血巫师,尤其是那二十八个纯血家族。不论尤金妮亚·詹肯斯发表几次讲话、在公开场合呼吁多少遍“团结”,都抹不去人们心头的那道阴影:任何一个反抗的人都可能成为下一位扎克·沙菲克。伏地魔在圣诞夜的那场演讲不仅爬进了每一个巫师的耳朵里,也让恐惧和愤怒的病菌爬进了巫师们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里。

圣诞节过后的第三天,报纸上就开始出现一些格外扎眼的新闻:劳尔家在大街上被一群面色不善的巫师围堵、逼问,罗齐尔家的院子里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大堆老鼠腐烂发臭的尸体,老诺特被迫提前从魔法部退休,甚至有人威胁要把他传唤到威森加摩受审……最糟糕的是西格纳斯·布莱克一家,他们的院墙上被永久粘贴咒装饰了一张用羊血涂抹出“杀人犯”的巨幅贴纸,因为圣诞节那晚有人在食死徒的队伍里看见了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她是西格纳斯·布莱克的长女。

布莱克家族一进入公众的视野,便毫无疑问地遭到了来自各界的怀疑。有人还不遗余力地翻出了布莱克家数不清的“旧账”:参与纯血统□□,试图用贿赂手段通过一条关于“合法捕杀麻瓜”的法令,把家族中所有的亲麻瓜派都除名……这个一向号称血统最纯净的古老家族,与这次戈德里克山谷遭遇的残暴袭击事件到底有没有关系?

纠缠不休的记者们当然得不到答案,因为圣诞节刚过,奥赖恩·布莱克就重新用赤胆忠心咒将格里莫广场12号隐藏了起来,而西格纳斯·布莱克一家同样闭门不出。反倒是卢修斯·马尔福——西格纳斯三女儿纳西莎·布莱克的未婚夫,在拜访好友康奈利·福吉时遭受了无妄之灾:一个女巫突然从房子后面冲出来,把满满一坩埚巴波块茎浓汁泼向卢修斯·马尔福。他毫无防备、躲闪不及,被浓汁腐蚀掉了一大块袖摆。

“我理解受害者家属的心情,”面对记者的镜头时,卢修斯·马尔福拖腔拖调地说,“但这不是波及无辜的理由。圣诞节那晚我们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因此不论某些传闻是否属实,那都不是马尔福家族需要澄清的事。”

报纸上他那张活动的照片一如既往地表现得傲慢而不满,脸上讥讽的表情没法让人看出半点“理解”。

费比安对着这份《预言家周末报》啧啧称奇:“商人是不是都这么不要脸?”

“跟脸皮没关系,这些人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西里斯神情平静,只用一句讽刺的评价轻飘飘地回答了费比安的问题,“‘你们失去的不过是你们的妻子、丈夫、父母、儿女,而我失去的是尊严,和一件用无数金子买来的袍子。’”

就在卢修斯·马尔福遭遇“飞来横祸”的第二天,一位记忆注销员站出来说话了。

“布莱克家族也许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极端,”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魔法部职员告诉记者,“他们家有个孩子,好像还是长子……他在圣诞节那晚也在戈德里克山谷现身了,不过他不是食死徒,恰恰相反,他是去帮助巫师村民和麻瓜的。我相信很多人都可以作证,那个孩子教大家对付阴尸,还对食死徒大打出手。”

“是的,他是格兰芬多的学生,还没有成年。”另有一位霍格沃兹的教授接受了相关采访,“很出色的孩子……当然,我也很确定他没有被家族除名。”

虽然报纸上没有写出这位教授的名字,但谁都知道他是斯拉格霍恩,因为这篇文章就出自他的一个得意门生之手。

“很好。”西里斯放下报纸,面无表情,“现在我从一个家族败类变成了他们的挡箭牌。”

他没再发表评论,只是转过身接着帮艾尔维拉洗碗。这几天他也学着艾尔维拉像麻瓜那样动手干活,不过此刻他手上的动作与其说是在洗盘子,不如说像要把盘子统统砸碎。艾尔维拉没有吱声,她走到男友身边,把那些无辜的碗盘抢救到了另一边的洗碗池里。一旁给他们读报纸的詹姆赶忙把罪魁祸首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贪婪的垃圾桶打了个饱隔。

“呃,我没有恶意,西里斯。”詹姆不确定地说,“但是你说……这个会不会是阿尔法德的主意?”詹姆还没忘记西里斯提到过的,阿尔法德想让布莱克家不被卷入战争的事。

“不可能。”西里斯阴沉着脸,答得不假思索。没了可供泄恨的盘子,他又捡起手边的抹布去同灶台上顽固的油渍作对。那些油渍怎么也擦不掉,让他愈发恼火起来。

“为什么?”艾尔维拉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她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只喷壶,冲着西里斯擦拭的那块油渍喷出不少闻起来像白醋的液体。抹布再次向那团污渍发起进攻,终于取胜了。西里斯阴得简直能滴出水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阿尔法德从来不会为了布莱克家的名声,把我丢出去当靶子。”他说。

然后西里斯背过身,打开水龙头搓洗那块脏兮兮的抹布。他不想让艾尔维拉和詹姆看到自己脸上烦躁的表情。

当然不可能是阿尔法德,西里斯很清楚这一点。不仅如此,西里斯还知道这究竟是谁在幕后操作的。一个能毫无顾忌地把他当靶子使的人……一个在雷古勒斯的订婚礼上——在阿尔法德和雷古勒斯都制止西里斯去戈德里克山谷的时候,唯一一个放纵他,说出“随他去”的人。

他的父亲,西里斯告诉自己。奥赖恩·布莱克。

与巫师界的轩然大波相比,圣诞节那晚发生的事没有在麻瓜世界激起太大的波澜。

魔法事故和灾难司将这次事件伪造成了一起陨石坠落引发的事故。麻瓜新闻播报员在电视中提到了那场“流星雨”,他们称那是陨石穿越大气层燃烧爆炸形成的碎片,这也能够解释戈德里克山谷村落中那些被毁损的房屋和街头的坑洞。

麻瓜政府的车辆在村庄进进出出,人们忙着修复村庄,寻找陨石碎片和遇难亲属的遗体。由于大部分遗体都失去了踪迹,麻瓜政府不得不以各种理由搪塞,并声称将继续派员搜寻。

在艾尔维拉生日的那天早上,当她一手牵着卡丽娜、一手抱着刚买回来的食材穿过广场时,麻瓜们正用一台小型起重机将一块纪念碑立起来。广场上逗留着不少围观的路人,艾尔维拉和卡丽娜也停下来看了一会儿。那是一块黑色的方尖石碑,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像个突兀的符号般立在广场的正中间。

几个麻瓜男孩停在近旁,他们都穿着黑色的大衣,两手揣在衣兜里,扬起脸看着这块缓缓立起的纪念碑。“这东西的形状真古怪。”艾尔维拉听见个子最高的那个男孩咕哝,“看起来不像灾难纪念碑。”

“那像什么?”另一个男孩问他。

“战争纪念碑,就像我在伦敦见过的那块。”起头那个男孩儿说。

艾尔维拉带着卡丽娜离开广场,走向她们在村子南部的家。经过那几个麻瓜男孩身边的时候,艾尔维拉认出他们是小时候同琼斯家三个孩子打过架的那几个小孩。如今他们也已经长大,依然聚在一起。可他们中间已经再也没有艾勒·贝克的身影。

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艾尔维拉强迫自己不再去看他们。她担心卡丽娜也会认出他们,然后问起艾勒·贝克。她该怎么回答呢?艾尔维拉不知道。每天看到窗台上的那盆蟹爪兰,她都会想到这个问题。她头一次害怕面对妹妹的疑问,有时候,艾尔维拉甚至祈祷会有别人来向卡丽娜讲述艾勒·贝克的遭遇。

“维拉?”卡丽娜的声音忽然钻进耳朵里。

尽管还在为她可能要说的话而恐惧,艾尔维拉也还是放慢了步速。

“嗯?”她尽可能表现出一副平常的模样,耐心地低下头看向妹妹的脸。

卡丽娜没有抬头。她还是朝前方看着,好像在认真地思考什么问题。

“那些麻瓜,他们不知道他们家人的死因吗?”她问。

顿了一会儿,艾尔维拉告诉她:“他们知道的不是真相。”

“那样会更好吗?”

“或许吧。”

卡丽娜沉默下来。艾尔维拉猜想,妹妹应该认出了那群孩子。也许下一秒她就会问到艾勒·贝克。但此时此刻,牵着卡丽娜走在这片早已被人们踩实的雪地上,艾尔维拉已经不再像先前那么害怕。她望着前方被白雪覆盖的小径,记起大片的血迹、残破的尸体……她听到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说:至少卡丽娜没看见那些。他们没看见,这就够了。

然而卡丽娜并没有提问。她沉默了一路,直到快要走到家门口,才终于开腔。

“去年我在傲罗办公室玩的时候,也见过爸爸的同事死掉。”卡丽娜轻轻说,“他们把名字刻在墓碑上,但是没有一块墓碑能刻这么多名字。”

某种莫名的情绪刺痛了艾尔维拉的心脏,她感到喉咙发紧,仿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堵在嗓子眼里。这是她第一次听卡丽娜提起她在傲罗办公室目睹的死亡,在今天之前,卡丽娜谈到那段时间的生活总是眉飞色舞,好像每天都过得无忧无虑。

姐妹俩在家门前碰上了吉迪翁·普威特。

“我来送今天的邮件和包裹。”吉迪翁抱着一大堆包裹,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两捆信件。他从包裹后边探出一双眼睛,眉毛上方还有一道圣诞节那晚留下的伤疤。他冲艾尔维拉咧嘴一笑,把其中一捆信件先递给她:“生日快乐,姑娘。”

“谢谢。”艾尔维拉回给他一个微笑,将信件和满满一纸袋的食材都交给妹妹:“卡丽娜,你先进去吧。告诉大家今天晚上做酒浸果酱布丁,好吗?”

酒浸果酱布丁让卡丽娜黯淡的脸恢复了一点儿光彩。她用力点头,费劲地抱起那包食材进屋。等到门板在他们面前合上,艾尔维拉才接过吉迪翁怀里那堆包裹。包裹上的收件人大多都写着“艾尔维拉·琼斯”,她还瞥见了克里斯蒂娜寄来的礼物。

“那些是什么?”艾尔维拉看着吉迪翁手中的另一捆信,他正把它们甩到肩膀后面。

“噢,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吉迪翁说。他和他弟弟费比安长得其实并不太像,只有撒起谎来的表情一模一样。

“我看到上面写着‘琼斯’。”艾尔维拉陈述事实。

吉迪翁叹一口气,做了个妥协的手势。

“好吧。”他又把那捆信件甩到身前,“都是些‘不合格’的信。”

“是食死徒寄来的吗?”

“如果食死徒会让信纸喷巴波块茎浓汁的话。”吉迪翁将信递给她。

艾尔维拉解开捆住这些信件的细绳,没有拆开信封,只是一封一封地翻看。“是寄给爸爸的。”看着各个信封上用不同字体写出的“汉特·琼斯”,艾尔维拉记起这段时间报纸上关于傲罗的言论,“他们认为他作为傲罗办公室主任,应该也要对被隐瞒的那些事件负责。”

“放松点,姑娘。汉特只是个傲罗办公室主任,又不是琼斯部长。不管怎么说,在战场前线和食死徒拼杀的一直都是他们这些傲罗。”吉迪翁耸耸肩,眉毛抛得老高,以至于那道伤疤都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人们感到恐慌的时候总是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方面找原因,哪怕冲马尔福他们发泄这事儿干得不错,那也只是某些人误打误撞而已。习惯就好。”

艾尔维拉微微一笑,把那些信件重新捆好,还给吉迪翁。从特里斯坦·特鲁曼找到她那天开始,她就已经对这种论调做好心理准备了。它们不至于伤害她。

“给费比安的笑话一定反应吧,”告别之前,吉迪翁悄悄嘱咐她,“他都快要怀疑自己被宾斯教授附体了。”

这个玩笑使得艾尔维拉的心情明朗了一些。午餐过后,她给大家多准备了一份她新研发的土豆泥。或许是受生日影响,孩子们的情绪都高涨不少,对费比安的玩笑也重新起了反应。一直到詹姆帮着卡丽娜把生日蛋糕端上餐桌的时候,房子里的气氛都很愉快。只有奥利弗提前离席了,他洗完碗就回去了房间,和过去的几天一样。

趁着大家玩起奶油大战,艾尔维拉带上一小碟蛋糕独自上楼。

奥利弗的房门没有上锁。她叩一叩门,半天没有得到回应,便径自打开房门。奥利弗背对着她,正蹲在书桌边的行李箱前翻找什么东西。

“要吃蛋糕吗?”艾尔维拉问他。

男孩儿不理睬她。她看到他从行李箱中找出魔法史课本,重重地甩到书桌上。艾尔维拉安静地看着他继续蹲在行李箱边忙活,直到他把羊皮纸和墨水瓶也甩上书桌,她才再次出声:“再过两天就得回霍格沃兹了,你真的打算一句话都不跟我们说?”

奥利弗依旧没有吭声。他掏出羽毛笔、盖上行李箱,背对着她一屁股坐到书桌前,似乎拿定主意要把她当空气。艾尔维拉垂下眼,关上身后的房门,走到书桌旁边。“奥利弗。”她将盛着蛋糕的碟子搁上桌面,嗓音轻柔地道,“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所以我们该好好谈谈。你一句话也不说,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你只会在你觉得我们需要谈的时候来‘谈谈’。”奥利弗终于开了口,却没有转过脸看她,只是自顾自地抹平那卷羊皮纸,“如果你觉得没必要,就根本不会把我的意见放在眼里。什么都是你决定,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当时你情绪太激动了,我不得不那么做。”

“你总是有理由。”把羽毛笔用力捅进墨水瓶里,奥利弗口气冷硬地说,“反正你从来都是对的。”

以前他从来不用这种讽刺方式对她说话。艾尔维拉紧绷的双肩垮下来,无力感纠缠着她的五脏六腑,她坐到床边,抬起双手捂住脸。她明白了斯克林杰一家遇害那晚,母亲面对她和奥利弗的感受。为什么他们总要重复这些经历?艾尔维拉想不通。她想要大哭一场,可她知道一旦她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脆弱,都是在昭告她对自己的怀疑。她不能这么做,至少不能在奥利弗面前这么做。

“听着,奥利弗。我知道现在你很难理解,但是我不后悔那天把你们击昏。”她放下双手,试着平静地告诉弟弟,“你们还太小了,你想象不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奥利弗掷开手里的羽毛笔,飞溅的墨水在玻璃窗上留下一道刀割般的痕迹,切断了艾尔维拉嘴边的话。他霍地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像是要即刻甩门离开,却又在门前猛一下刹住脚步。

“我为什么想象不了?!”他旋身面向她,浑身每一根血管里都装满了愤怒,“报纸上都在写,收音机里都在放!那些麻瓜——那些从村子里消失的麻瓜,他们的名字都在那块纪念碑上!那块石头上刻满了名字!全都是那些被杀掉的麻瓜!”

艾尔维拉注视着他的脸,还有他通红的眼眶。

“你不明白。”她轻声说,“奥利弗,你没有亲眼看到,你不明白。”

“我明白‘死’是什么意思。”奥利弗垂在身侧的手捏紧拳头,他感觉得到自己的拳头在发颤,“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芬利了。现在扎克·沙菲克的家人也再也见不到他,村子里的人也再也见不到那些被杀死的麻瓜。”他迎着艾尔维拉的目光,紧咬着牙关,就好像这辈子都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她,“我不明白的是你——你看着这一切发生。你看着那些该死的坏蛋杀掉他们,你什么都不做。而且你还要阻止我去帮他们。”

“你还没有成年……”

“詹姆也没有成年!”他忍无可忍地高声打断她,“西里斯、莫林——他们都没有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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