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法德和安多米达都沉默下来,避开了他的注视。西里斯的视线缓缓滑过他们的脸,近乎冷漠的声音继续道:“在他们眼里根本没有什么孩子,事实也就是如此。斯莱特林的学生拉帮结派,他们当中甚至有低年级生敢在同学身上使用黑魔法——你们难道认为这是正常孩子干得出来的事?霍格沃兹早就受到影响了。”
弯下腰抹了把脸,阿尔法德垂着脑袋思索几秒,终于开了口。
“他们干的也是这个,拉帮结派。”他慢慢说,“那些受到不公平待遇的种族都是他们的目标。半兽人,巨人,妖精——他们在拉拢这些族群,许诺一旦建立新的秩序,就会给他们更多的权利。我给邓布利多带去的就是这个消息。我们在罗马尼亚遇见了那些人派去说服巨人的使者。”
西里斯眯缝起眼,没有追问他口中的“我们”是指谁:“‘那些人’?”
“他们管自己叫食死徒。”阿尔法德缓缓直起了腰。
“他们要建立什么新秩序?统治麻瓜?”
“建立新的阶级体系。”回答他的是安多米达,“剥夺那些麻瓜出身的巫师的权利,保证巫师血统的纯净。”
“所以他们要制造那些针对麻瓜的事端?”西里斯沉吟片刻,“这会暴露魔法世界,引发大规模的战争。”
“不,他们和当年的格林德沃不同。”阿尔法德知道他想起了什么,“他们无意让巫师世界重见阳光,只是想在这个世界来一次大清洗。那些袭击麻瓜的事件是他们给魔法部惹的麻烦,为的就是让魔法部尽快垮台——或者服从他们,否则就会有大批的麻瓜遭到屠杀。”
“如果说格林德沃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那么这群人要做的则是进一步分裂麻瓜和巫师。”安多米达沉着脸补充。
“就像在一定范围内进行种族屠杀和种族隔离。”泰德沉声说道,他感觉到了三位巫师投向他的疑惑目光,“那是我们历史上的专用名词。”
“可笑的是,居然还有那么多巫师加入他们。”西里斯禁不住冷笑出声,“比如布莱克?”
“莱斯特兰奇夫妇一定是加入了。”安多米达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再回避这个问题,但她没有直呼自己姐姐的名字,“还有卢修斯·马尔福。我原先听纳西莎提起过,他打算一毕业就加入他们。”
已经对这个早已确定的事实失去耐心,西里斯直勾勾地望向阿尔法德。
“我的父母呢?”他冷冷地问,“他们也是食死徒吗?”
“我试探过沃尔布加。”阿尔法德没有看他的眼睛,“看起来他们目前还并没有加入——”
“‘看起来’——”西里斯尖刻地重复了一遍他的用词,“而且还是‘目前’?”
“西里斯,他们不一定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放下按揉太阳穴的手,安多米达焦虑而无可奈何地开腔,“现在很多双眼睛都盯着布莱克家族,沃尔布加和奥赖恩还要做生意,他们不可能顶风作案。”
“但只要形势一变,他们就干得出来,不是吗?”西里斯毫无温度的目光于是移向了她,他的神情冰冷得简直不像个孩子,“我们都清楚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在场的三个成年人再次陷入沉默。襁褓里的尼法朵拉张开嘴吐了个口水泡泡,浓密的胎毛变得颜色火红。
“我明白了。”西里斯突然起身,“我会想办法盯住他们的。”
“你能做什么?”猛地抬起头,安多米达语速飞快地道,“你还没有成年,而且还是个学生——”
“只要肯动脑子,办法自然就会有。”转过身撩开围帘,西里斯一手插兜侧身望向她,视线在泰德怀里的尼法朵拉那儿稍作停顿,“你不用操心了,多米达。离那个家远点吧,能在那群疯子彻底发疯之前摆脱他们是好事。”说完他便不再逗留,扭头离开。
安多米达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阿尔法德,然而她的叔叔仅仅是摇了摇头。
“他说得对,多米达。”他看向还在吐口水泡泡的尼法朵拉,“以后家里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此时此刻,艾丽西亚·琼斯正在五楼的一间病房里匆忙地从口袋里掏钱。
“是啊,卡丽娜的生日快到了……”她自言自语,不敢相信自己竟忙得差点儿忘记了小女儿的生日,“嗯……对,拿着这些,到时候你们可以出去吃冰淇淋,再买两件礼物……”她把好不容易找到的几枚银西可和铜纳特塞给艾尔维拉。
“可是阿尔法德不让我们出去玩,妈妈。”奥利弗插嘴道。
“他只是说我们得一起行动。”詹姆纠正他。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妈妈?”卡丽娜抱住母亲的腿。
“噢,嗯……下个月吧,也许。”艾丽西亚含糊地答着,“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有好些突发事件,我们必须——”她止住嘴边的话,摸了摸奥利弗和卡丽娜的脑袋,“别给阿尔法德添麻烦,好吗?”
“没关系,妈妈,我会看着他们。”艾尔维拉从母亲塞过来的钱币里捡出三个银西可和全部的铜纳特,而后把剩下的钱都塞回母亲的口袋,她可不想母亲把吃饭的钱都全给他们了。詹姆耸耸肩:“我也会帮忙的。”虽然他比奥利弗更想出去玩儿。
“我看你们可以在卡丽娜生日那天再来一趟圣芒戈。”病床上的费比安·普威特语气轻快地建议,他就是那天早晨出现在琼斯家的脸部受伤的男巫,如今已经成了艾丽西亚负责的病人,半边脸都包着绷带,“我可以在这里给她弄个生日派对,正好热闹热闹。天知道我每天呆在这里有多无聊呢……”
“这里是养病的地方,不是给你开派对的场所,费比安。”严厉地打断他的发言,艾丽西亚两手叉腰对他怒目而视,“我警告你消停一点,昨天你就炸了两个开水壶,你最好记住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接着她又转向几个孩子,眉尾疲惫而愧疚地耷拉下来,“抱歉,孩子们,我得去检查别的病床了……你们一会儿要去哪里?”
詹姆眼神有点儿躲闪:“呃,等西里斯过来我们就上去顶楼吃点东西。”
“好吧,注意安全,别擅自到外面去,知道吗?”她挨个儿亲了亲孩子们的发顶,轮到詹姆时还忍不住替他理了理那头乱糟糟的黑发,可惜无济于事。
费比安在病床上笑得直发颤:“你需要一瓶速顺滑发剂。”
“那就是他爸爸发明的。”艾尔维拉说。
“你不觉得我这个发型很酷吗?”詹姆又把头发往脑袋后面捋了一把,现在他看起来就像顶了一只鸟窝,艾尔维拉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掏出魔杖把他的头发剃光的冲动。
艾丽西亚刚离开一会儿,西里斯就找到了这里。
“我在走廊上碰到艾丽西亚了。”他走到詹姆和艾尔维拉中间,“怎么样?上楼去吃饭吗?”
“别啊,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费比安忙说,他那只没有受伤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一会儿瞧瞧西里斯,一会儿又瞅瞅詹姆和琼斯家的几个孩子,“你们要吃什么?能买下来坐这儿吃吗?我可以请你们吃……陪我说说话吧,我太无聊了。”
西里斯认出了他,没有吱声。
“可是我们得上楼去吃,”詹姆不知为何好像有点儿慌,他转头去看西里斯,“对吧,西里斯?”
“嗯。”西里斯淡淡地回应。
艾尔维拉怀疑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打转:什么意思?为什么非得上楼?
“那晚点儿再上去吧。”费比安于是又改了主意,拍拍自己的病床,“陪我说说话嘛,你们才待了不到二十分钟,现在离午饭时间还早着呢。”他抬眼去瞧西里斯,丝毫不掩饰眼里的好奇,“你是布莱克家的吧,你叫什么名字?我是费比安·普威特,你们应该见过我哥哥吉迪翁了,他是个傲罗。”
西里斯当然记得吉迪翁·普威特,他出现在琼斯家那天对“布莱克”表现出的好奇让人印象深刻。
“西里斯·布莱克。”西里斯说。他脸上毫无表情。
“噢,西里斯,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恒星?”费比安饶有兴趣地摸摸自己没有受伤的下巴,视线几乎黏在了西里斯那双布莱克家标志性的灰眼睛上,“我记得在古希腊语里,它代表‘燃烧着的’。你们家的人名字真有意思,是不是?你是哪一支的孩子?西格纳斯·布莱克是你的亲戚吧?”
西格纳斯·布莱克是贝拉特里克斯她们三姐妹的父亲,费比安这么刺探的目的已经一目了然。西里斯不带感情地回答:“他是我舅舅。”他此刻对这个汉特的同事全无好感,被当做“布莱克”来接受盘问是他眼下想象得出的最令他厌恶的事。
“啊,是吗?那我知道了——你母亲是沃尔布加·布莱克,你的父亲是奥赖恩·布莱克。”费比安迅速理清了他们的关系,“你们跟你舅舅一家熟吗?嗯?圣诞节应该还是会一起过的吧?”
出乎意料地,这回在西里斯开口之前,艾尔维拉便出声打断了他们。
“普威特先生。”她的口气礼貌而疏远,还有点儿少见的不容置疑的强势,“请不要在这里盘问我们的朋友。恕我直言,您这样的行为很失礼。”
西里斯不由得侧目看向她。他发现她神情冷硬,看起来甚至是在生气。这样的表情落在他眼里,毫无征兆地就把他心头刚刚燃起的怒火浇灭了。他奇怪地感觉到自己不仅不再生气,还有些奇妙的愉悦。那些让他不痛快的事情似乎瞬间都被他统统抛到了脑后。
“哎呀——”费比安·普威特尴尬地笑起来,他总算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了,“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唉,抱歉,我是说……我只是想说,其实普威特家和布莱克家也有姻亲关系呢。”
“布莱克家跟大半个巫师世界都有姻亲关系。”西里斯嘲讽道。
“没错,严格来说西里斯还是我表哥呢。”詹姆也嗅出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尴尬气氛,他耸了耸肩,再看看自己的伙伴们:“嗯,我看我们还是上去吃点东西吧,我饿了。你们说呢?”
“我也饿了。”沉默许久的奥利弗说。
卡丽娜趴到病床边,正儿八经地拍了拍费比安的手背,安慰他:“我们下次再来看你,费比安。”
“唉,好吧,好吧。”费比安夸张地叹了口气,“那你们一定要记得来看我。”
五个孩子离开病房,沿着过道朝通往六楼的楼梯走去。他们爬楼梯的时候,一个飞奔下楼的小孩不小心撞到艾尔维拉,把手里那瓶肥皂水都泼到了她的裙子上。因此来到六楼之后,艾尔维拉没同伙伴们一块儿去茶室:“你们先去吧,我去趟盥洗室。”
“我也要去趟盥洗室。”她刚转过身,便听见西里斯这么不紧不慢地接道。
没有来由地紧张起来,艾尔维拉假装没听见他的话,快步走向盥洗室的方向。不幸的是,她走过拐角几步,就被已经追上来的西里斯拉到了拱门旁边的角落里。这儿狭窄极了,他没像上回在书房时那样把她圈起来,但他们的距离依然近得不像话。艾尔维拉下意识直起背贴向身后冰凉的大理石墙面,尽力站得离他更远一点。
“我是不是该说声谢谢?”她听见西里斯语带笑意地问道,“你刚才在替我说话。”
“詹姆要是先反应过来,也会那么说的。”艾尔维拉一脸平静地盯着他的肩膀。此刻她非常后悔,梅林作证,当时她那个反应是她听到任何一个朋友遭到不公正的盘问时都会有的,她完全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可是西里斯也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他好整以暇地凝视着她半垂的眼睛,松开了她的手腕,“你没必要躲我,艾尔维拉。”
“我说过我没有。”她皱起了眉头,还是不去看他的脸。
“那你干嘛不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无声地深吸一口气,艾尔维拉排空脑中的杂念,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我可以去盥洗室了吗?”她拿再平常不过的表情问他。
西里斯笑了。她看到他冷灰色的眼仁里映着她的脸,他们挨得那么近,近到她几乎能感觉到他轻笑出声的温热呼吸。
“可以,正好去照照镜子。”他唇边带着愉快的笑,眼睛一分一秒都没放过她脸上的神情,“你最好知道你现在的脸有多红。”他轻声地、耳语般地说着,眼中含笑,抬起右手的手背碰了碰她的脸颊,“烫得都可以煎鸡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