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回到宿舍以后,艾尔维拉发现她的三个室友都不在。她换上睡衣爬上床,在放下帷帐之前,最后看了眼帕金森的床。下午帕金森提到阿兹卡班时投向艾尔维拉的目光,艾尔维拉还记得清清楚楚。她知道她在公共休息室威胁穆尔塞伯的那句话无疑提醒了斯莱特林的同学们,她的父亲是位傲罗,而她也不介意拿父亲的身份长威风。
算不得什么明智之举,艾尔维拉想着,把帷帐拉好,靠着枕头缩进了被子里。
她很累,却好像并没有困意。她的脑袋里挤满了需要考虑的事情:要不要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爸爸,如何提醒爱丽莎和莉莉她们注意安全,还有……詹姆和西里斯他们,是不是需要知道这件事……
脑海中闪过下午纳西莎·布莱克站在宿舍入口前的模样,艾尔维拉不确定如果自己保守了这个秘密,而西里斯又从别的渠道得知这件事的话,会有什么反应。
“他应该又会发脾气,”她想,“说不定还会跟我大吵一架,像上次那样质疑我的人格,把我批得一无是处。”
一想到这个,艾尔维拉就感到头疼。她爬起来,伸出手从床脚捞起自己的书包,小心地拿出那张卡片。将卡片放到膝头打开后,画面上的小人儿便怒气冲冲地挥起了拳头,把另一只手里的糖果朝画面外一扔,砸中艾尔维拉的眉心。
“下回就不是挨揍这么简单了!”小人儿气势汹汹地喊着。
艾尔维拉忍俊不禁,合上卡片放到枕边,再拆开那颗糖果塞进嘴里。她今晚已经刷过牙了,但她希望嘴里的味道能让她好受些。因此她就这么含着糖果躺下来,在酸酸甜甜的滋味慢慢放松味蕾的过程中,不知不觉陷入梦乡。
翌日一早,艾尔维拉从睡梦中醒过来时,宿舍里已经响起了室友们窸窸窣窣的活动声。
她起身拉开帷帐,便见隔壁床上的帕金森早已洗漱完毕,在换校服长袍。而达芙妮已换好了衣服,正坐在镜子面前化妆。克里斯蒂娜不在宿舍里,艾尔维拉坐起来,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克里斯蒂娜呢?”
“在盥洗室。”回答她的居然是一个多月没同她说过话的帕金森,她的脑袋从长袍的领口钻出来,脸上是一副她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不快的表情,口气也十分自然:“你也快点吧,我们都饿了。”
艾尔维拉不禁怀疑自己还在梦里。
等她们四个人一块儿来到公共休息室的时候,大清早就坐在壁炉边看书的雷古勒斯便抬起头,目光落在艾尔维拉身上。他对她略一颔首,面上没有了以前那种礼貌的微笑,却好似比从前与她更加亲近:“早上好,琼斯。准备去吃早餐吗?”
艾尔维拉的脚步顿了顿,“是的。”
他于是合上书站起身,嘴边有了一丝笑意:“一起吧。”
同艾尔维拉一道的三个姑娘似乎丝毫不为此感到吃惊。
这天的早餐显得反常地热闹。起初跟艾尔维拉她们坐在一起的只有雷古勒斯,后来高年级的几个级长也陆陆续续来到礼堂,如往常一般坐到了雷古勒斯周围。他们有的向帕金森打了招呼,有的对达芙妮道早,但无一例外,全都同艾尔维拉说了早安,甚至开始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早上好,琼斯。”
“琼斯,早。”
“你今天还去拉文克劳的学习小组吗?”
“你们平时都在哪儿活动?”
艾尔维拉一一应着,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像他们一样自然。可当麦克尼尔替她倒好一杯橙汁后,她发觉她喜欢的这种饮料仿佛已经变得寡淡无味。她听着身旁雷古勒斯游刃有余地同他们交谈,忽然觉得一切都很陌生。
“琼斯?”
“嗯?”雷古勒斯的声音忽地闯进耳朵里,艾尔维拉从今天的《预言家日报》后面抬起头来。从猫头鹰把报纸送来开始,她已经看着报纸沉默了近三分钟的时间。
他正在给大家的盘子里分咸肉,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沉默,从容地道:“你们是不是已经练习过召唤咒了?”
“没错。”艾尔维拉放下了报纸。
对面的麦克尼尔不禁多看了她一眼,“那是四年级才要学的,你们进度真快。”
“沃尔顿他们在准备O.W.L.考试,召唤咒是魔咒课的必考项目。”雷古勒斯搁下盛咸肉的盘子,拿起了自己的刀叉,轻描淡写地说着,“但是他还不太熟练。”
“魔咒一直是我的短板。”麦克尼尔含蓄地笑笑。
艾尔维拉也拾起刀叉,给他一个友善的微笑:“如果你有需要,我很乐意帮忙。”
这天上午,格兰芬多球队在魁地奇球场为下星期的决赛训练球员。
由于有一名追球手不幸吃坏了肚子,经过队长的同意以后,詹姆拉着西里斯临时顶替上来,两人头一回在暑假以外的时间于球场上来了几次漂亮的合作。在西里斯第六次配合詹姆的假动作进球后,格兰芬多球队的队长都差点儿要骂出脏话。
“西里斯!”他愤怒地飞到跟詹姆击掌的西里斯近旁,“你当时干嘛不来参加选拔?那些斯莱特林的蠢货还说你飞得没有你弟弟好,我看他们的眼睛是都被护树罗锅给戳瞎了!”
詹姆大笑。“我对魁地奇没什么兴趣,”西里斯嘴边也勾出一个无所谓的笑来,“训练花的时间太多,所以没参加选拔。”
“是啊,你总不能强迫他。”詹姆也大声应和着,“不过如果西里斯也加入了,我俩配合肯定能把穆尔塞伯那个傻大个绕晕!”
“喂——詹姆——西里斯——”这时队里的找球手在远处大喊,“那个是来找你们的吗?”
他们扭过头,顺着找球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球场的看台上,一个褐发蓝眼的姑娘正站在那里仰头望着他们,球场风大,她穿着不厚的校袍,脖子上系了一条绿白相间的围巾。西里斯和詹姆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便都把扫帚调头朝她飞去。
“维拉,你怎么过来啦?”詹姆先飞到她面前,骑在扫帚上笑嘻嘻地问她。
“我听说你们在训练。”艾尔维拉双手都插在校袍的口袋里,看向了在詹姆后边飞过来的西里斯,“我有点事想找你谈谈,西里斯。”
早在飞过来之前就感觉到她是在看自己,西里斯对此并不意外,直接飞到看台跳下扫帚,对詹姆扬了扬下巴。詹姆会意,摆了摆手转过身又往队友那边飞过去:“继续吧!西里斯一会儿过来!”
“怎么了?”西里斯这才扶起扫帚转向艾尔维拉。
艾尔维拉没有回答,只是伸出一只手抓住他没有拿扫帚的左手,拉着他走向看台避风的拐角。西里斯跟在她身后,视线慢慢挪向她抓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不自主地感到有那么点儿不自在。他想挣开她的手,又似乎不是那么想挣开,于是就这么矛盾地被她拉到了拐角处,等她回过身看他时,他还不自觉皱着眉头。
“你能不能替我保守一个秘密?”他们停在通向场地外小道的看台墙边,艾尔维拉像是担心谈话被别的人听见,站得离他很近,声音也压得极低。她恳切地注视着他,再三强调:“是替我,不是替别人。”
西里斯不由得挑眉:“是什么事?”
她不答,反而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滋滋蜂蜜糖,拆开包装送到了他嘴边。
脑袋下意识地往后一躲,西里斯嘴唇抿得紧紧的,拿怀疑的眼神看看近在嘴边的糖,再看看她的脸。艾尔维拉没有把手收回来,拿着糖在他嘴边点了点:“先吃颗糖,心情会好一点儿。”
考虑了片刻,他才启唇含住糖果,将它拨进了嘴里。
“吃了。”把嘴中酸甜的糖卷到牙腮之间,他抛给她一个“有话快说”的眼神。
“你听说斯莱特林球队的守门员穆尔塞伯不能参加之后的比赛了吗?”她问他。
“早上听说了。”西里斯把她刚才碰过的那只手揣进兜里,不安分地捏了捏拳头,又松开。
“你知不知道莉莉的室友麦克唐纳昨晚没有回宿舍?”艾尔维拉继续问道。
他蹙起眉头,敏锐地联想到了什么:“这两件事之间有关系吗?”
“有。”她轻声而快速地说着,“昨天下午穆尔塞伯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攻击了麦克唐纳,用的是黑魔法。”
眉心因此而收得更紧,西里斯不发一言地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这件事只有斯拉格霍恩教授和一部分斯莱特林知道,”艾尔维拉接着说道,重新把两只微微发凉的手塞进了口袋,“因为后果不严重,他们打算保守秘密,不把这件事告诉校长。”
而后她望着他的眼睛,等候他的反应。
西里斯与她四目相接,一时间身体没有动弹,表情也没有变化。他在脑子里飞速地消化着这件事:麦克唐纳被攻击但没有大碍,穆尔塞伯在同学身上使用黑魔法却没有被退学……斯拉格霍恩教授决定隐瞒这件事,知情的斯莱特林们因此集体失明。
这的确是斯莱特林的作风,西里斯一点儿也不意外。
只是……艾尔维拉在当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把这件事偷偷告诉他的原因。为什么要告诉他?是担心他可能从别人那里知道?那么“别人”会怎么描述事情的经过?与她有关吗?她是对麦克唐纳的受害袖手旁观了,还是当了穆尔塞伯的帮凶?
这种可能不受控制地充满了西里斯的大脑。他又记起星期四晚上的那个梦,突然觉得嘴里那颗滋滋蜂蜜糖都变得又酸又苦。
“你当时在现场?”他听见自己问她。
褐发蓝眼的姑娘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她仍然注视着他的眼睛,那张有些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这种茫然就像一盆及时的冷水,浇灭了西里斯心底马上就要放纵燃烧的火苗。他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猜想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她不会做那种事,他想。他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些许。
将口中的糖果推到另一边腮旁,西里斯鼓起半边脸,轻飘飘地回答:“猜的。”
艾尔维拉怀疑地审视他的脸。
“我在现场。”她说,“是我跟你弟弟一起阻止了穆尔塞伯。”
舌尖重新尝到了糖果的甜味,以至于西里斯听到她提起雷古勒斯也不觉惊讶。
“雷古勒斯?”
她点点头。
“哦。”他不甚在意,“我知道了。为什么要特地告诉我?”
“我怕你要是从哪儿听说这件事,又会跟我吵架。”艾尔维拉感觉到他并没有生气,便也放松下来,看他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你好像认为朋友之间就不该有秘密。”
“你既然没有做亏心事,当然就没什么好隐瞒的。”西里斯不认为他说过的话有什么不对,随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行了,我会替你保密。”女孩子细细软软的长发手感意外的好,他刚揉过便不自觉一顿,又把手搭上去轻轻拍了拍:“……头发倒是保养得不错,就是人太矮。”
那又怎样?
艾尔维拉拨开他的手,皮笑肉不笑地对他翘了翘嘴角:“那我先走了。我还得去提醒一下莉莉。”
说完也不跟他道别,转过身便穿过看台入口,走向通往城堡的小路。
西里斯没什么表情地望了会儿她的背影,直到听见空中传来詹姆的喊声,才再次骑上扫帚飞向球场。
凉风刮过脸颊时,他在想,他其实不该怀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