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义民只当没听见?前?面那句糟心的话,咽下粥问了句:“你们行里现在忙什么呢?”
初念挑了挑眉,看来,生着病也没阻挡他调查自己。
“最困难的时期虽然?过?去了,可是这几年下来,无?论是国家还是老?百姓,全部都元气大伤,作为国家干部,我们要忙的事情可多?了。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反正就是很忙就对了。”
宋义民点点头,这说的还像句正经话。
他习惯性地嘱咐了句:“你在那个位置上,心态一定要摆的正,哪些款子该批,那些款子不该批,脑袋里一定要想?清楚了,要时刻警惕着糖衣炮弹的侵袭,按照规章制度办事。”
略微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先把预防针给她打?了:“要不然?,就算是我的闺女,也不行,组织上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绝不会?求情的。”
初念今天的主要目标不是老?爷子,而是林云青,因此,她没打?算反驳他。
而且,他的话听着虽然?不是那么好听,但很中肯。
在金融部门做事,职位越高,面临的诱惑也就越大,糖衣炮弹不说天天有吧,但的确很常见?,这半年以来,不少厂子都递了话想?请初念出去吃饭或者喝茶。
五八年,市里新?建了不少厂子,但没等厂子完全建好,就遇上了困难时期,不得不中途下马,如今想?要再次上马,资金短缺是一个大问题。在这个年月,缺钱用只能去找银行,初念这个支行的小领导,自然?而然?就成了个香饽饽。
当然?了,民间也有一些组织私下里搞拆借,但一来,这个时候的人普遍很穷,能拆借到的钱不算多?,不够工厂用的;二来,人家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着筹钱,收的利息当然?很不低,远没有找银行划算。
对此,初念的态度是,除了公事一概不见?面,见?面的地点也只在行里,一律不外出,而且是只谈公事。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这么坚定,每年都有不少抱着侥幸心理?铤而走险而被关进去的人。
宋义民正是因为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出声提醒大闺女。
“这一点您放心吧!”初念搅了搅碗里的粥,“除了国家发?的工资,我一分钱都不会?多?拿。明川和我都能挣工资,家里的钱凑合着还算够花。”
凑合着够花……
“听说,平阳那边还有一个老?奶奶要赡养?”
初念说是啊,“老?人年纪大了,安土重迁,不肯随我们过?来,明川的妹妹明华两口子在帮着照顾着,我们不能在跟前?尽孝,只好多?寄点钱回去。前?两年粮食短缺,黑市物价涨的飞起,每个月五十块钱都不够花。”
这当然?是她编的了,明华和钱枫从没问她要过?赡养费,还时不时的往这边寄粮食和风干兔肉。
当然?,初念也没少寄这边的特产过?去。
也不知道宋义民是真不清楚初念和钟明川的工资水平,还是没想?那么多?,脱口而出道:“别人嫁闺女都给配送嫁妆,当年你结婚……我什么都没给你准备,等我病好了,把嫁妆给你补上。”
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初念立刻坐直身?体:“真的呀?那我要求都兑换成钱和票,我家里的家具什么的,现在都齐全了,没必要再多?弄一套。”
“既然?是给你的嫁妆,那自然?是你说了算,这样,五百,算了,一千吧,一千块钱以内,要多?少钱和多?少票,都由你来定。”
一旁的林云青捂着胸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千块,说给就给出去了?
这年头,谁家会?给出了门子的姑奶奶一千块钱当嫁妆?
一百块钱都撑死了!
“老?宋!”她惊慌失措地大叫,“这件事情,咱们是不是再商量一下?你想?想?,现在给了方宁一千块当嫁妆,那惠珍结婚咱们肯定也得给一千块吧,都是孩子,得一碗水。还有兆平呢,他是男孩子,结婚肯定要花更多?钱,端平……咱们家没有这么多?钱啊!”
嫁给了宋义民之后,她很快就怀了孕,生完兆平,坐完月子,刚工作了几个月,就又?怀上了惠珍,有了两个孩子之后,她就再没上过?班,这十来年,家里就宋义民一个人挣工资。
一个月三百多?块虽然?不算少,可家里那么多?人吃饭穿衣念书,一年也就能存下个千八百块钱。宋方平两口子的工资,自从结婚后就没往家里交过?。这两三年,老?宋老?家又?总是不停地来人,来了又?是要吃的又?是要喝的,走时候还要带走很多?东西,家里大把大把的钱花了出去,存折上也就剩几千块钱了。
“想?得美!”
宋义民淡淡地瞥了林云青一眼,“他们跟方宁的情况能一样吗?他们这些年也是在农村过?的?甭说一千,五百都没有!市面上是什么水平,我就给什么水平,多?一分都没有,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有本事自己挣去。”
与林云青的暗淡脸色相比,初念都可以用眉飞色舞来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