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川握住她小臂的手慢慢往下滑,滑过她手腕凸起的关?节,滑到她掌心里,他垂下眼,调动五官六感去?感受她手心的温暖与柔软,然后慢慢的闭上眼睛,想把这一刻永远封存。
这一刻,钟明川大概懂得了造化弄人四?个字的无常。
昨天这个时候,在许家,他还想象着?跟初念的婚礼要如何办,想象着?婚后柴米油盐的烟火生活,只隔了一夜,那些他都不?敢想了。
他从不?畏惧死亡,可他怕会先她而去?,她还那么年轻,怎么能没?有人陪着?呢。
嗬,好吧,他胆怯了!
初念在他手撒开的那一刻回握了回去?,坚定的、牢牢的、不?容他退却的。
钟明川睫毛剧烈的颤了颤,“念念,你……”
初念回过头去?,笑了笑,露出小小的酒涡儿,里面盛着?足以安抚他的不?安的能量。
接着?,她手指动了动,一根一根挤进他指缝中,五指紧紧交缠,交握成拳,盯着?他的眼睛说:“你不?用担心,我能理?解的,也很支持,嗯,还有一个月呢,钟明川,你要好好加油啊,训练时可不?能偷懒哦!”
钟明川哑着?嗓子保证:“我一定不?偷懒。”
初念又故作轻松的问:“你有什么短缺的吗?我来帮你准备。”
钟明川眼睛又酸又涩,喉咙也哽的厉害,“不?、不?用了,部队后勤会给我们准备行李包的,穿的、用的都有,不?用再额外准备什么了。”
“那有没?有什么衣服的扣子松掉的,我帮你重新钉一下?”
没?有,都没?有,那些他自己能做,她有这种态度就足够了。
初念踮起脚尖,拇指轻轻摩挲着?他微红的眼尾,轻声说:“钟明川,我要回去?上课了,你也回去?训练吧,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钟明川心如擂鼓,无法抑制的将手放到她腰上,然后一寸一寸慢慢收紧,直到两人之间再无缝隙,这……便是她的承诺吧?
初念闭眼感受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又问了句:“钟明川,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好。”钟明川埋首在她颈窝,终于轻轻应了声。
尽管钟明川说部队后勤准备的很周到,初念还是去?百货商店买了四?斤最贵的羊毛线。
她现在超级忙,既要学习、又要练习画画,还要跟许立春介绍的医生讨论要普及的卫生健康小知识,每天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半来用,可她还是挤出了点?时间给他织了一件羊毛衣、一件羊毛裤,一双羊毛手套、还有两双羊毛袜。
地里课本上讲越高的地方温度越低,这些既轻薄又保暖,穿上之后飞到高空中应该能暖和点?吧。
织完这些,两周的时间就过去?了,期间,陆陆续续又有几支部队被编入了志愿军,驻守到了东北边境,只待一纸令下,便要越河开赴CX。
平阳本地的驻军也抽调走了一批人,离开那天,街上满是送行的人,送行的亲友们眼含热泪,走着?、跑着?去?送别那些志气?高昂的战士们。
速中特?意放了假,同学们都进城去?了,回来之后,周爱荣几个眼泪巴巴的,抽噎着?说:“看着?那么些人骨肉分离,太心酸了,也不?晓得能不?能再见,唉!真希望永远不?要再有战争。”
初念没?有时间去?看,她在抓紧时间给钟明川做鞋子。
听人说当?兵的都费鞋,她就想着?再给他做几双鞋子,学校里不?方便打袼褙、纳鞋底,她就从外面鞋店里买了四?双千层底布鞋,鞋帮拆掉不?要,只要鞋底,鞋店里的鞋用的布料还可以,只是缝的针脚很大,不?结实,她就又细细的纳了一遍,这活儿很简单,就是吧,很累手。
高淑英从邮电局寄完信回来,就见初念正用力的甩手腕,边上还摆了一圈的鞋底,她心有不?忍,拿起锥子,带上顶针,“刺啦刺啦”帮着?纳了起来。
高淑英干活很麻利,力气?也大,针脚虽然不?如初念纳的细致,可速度比她可要快多?了。
纳完一只,高淑英用牙咬断了麻线,“要想更耐磨一点?,你就去?街上找个鞋摊儿,让人往鞋底上钉几颗铁鞋钉。”
初念还是第一次听说在鞋底钉钉子的,“那样不?会扎到脚底板吗?”
“不?会,你去?鞋摊儿上看看就知道了,好多?人都这么干。”
等?纳完全部鞋底,初念拎着?一沓鞋底进了城,在东大街边上的胡同里找了个人最多?的鞋摊儿,摊子边上有五六个家庭妇女?在一边等?一边唠嗑,脚跟前儿放着?大大小小好几双布鞋。
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等?轮到她,她又问了一句,老师傅就说了:“不?扎脚底板,就是走路的时候嘎达嘎达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