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木棍往路边一撇,直奔区公所而去!砸完了你家,我还得找个地方说理去。
区公所是政|府所在地,现在的政|府部门全都在这里办公,她很门熟的找到了妇联的办公室,敲了敲门,看着屋里的常建兰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流。
“常老师。”
声音百转千回,听着那叫一个委屈,给常建兰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她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只往幺妹脸上瞅了一眼,就惊叫出声,“被谁给打成这样了呀?”
苏幺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今儿早上我跟苏大强离了婚,政|府把我以前穿的衣裳分给了我,我就跟他一起去苏家取衣裳,门都没进,蔡小娥冲出来,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就打了我一顿。”
常建兰气的直瞪眼,拦着她在椅子上坐下,“这个蔡小娥,也太过分了,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妇联的办公室跟派出所门对门,门都敞开着,这屋的动静那边能听的一清二楚,听见常主任的惊叫,都放下手里的活过来围观,一看苏幺妹那半边红肿的脸,也禁不住倒抽一口气,议论纷纷。
“这下手也太狠了些。”
“明明是苏家那大儿子喜新厌旧,凭啥动手打人呀?”
“以前不接触不知道,那苏家人真真儿都是狠心人,幺妹这孩子这么多年不晓得吃了多少苦呢。”
苏幺妹抽噎着把蔡小娥抱怨思想学习班的话学了一遍,“她以为是我背后说了她的坏话,工作组这才叫她和苏成运去改造思想。”
常建兰脸顿时拉的老长:“她这是对政|府的决定不满意!”
她喊一旁的小干事:“小陈,你先去工作组办公室叫一下肖组长来一趟,然后再麻烦你去趟卫生所,找老大夫拿点药,药钱我回头给你。”
等小陈干事走了,她拧了条湿毛巾,递给幺妹,“先湿敷一下。”
“嘶——”
蔡小娥既然对她下了这么狠的手,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也就四五分钟的时间,工作组的组长肖丽荣拿着个本子就过来了,显然小陈干事已经大致把事情说了一遍,因此,她一进屋子就朗声对苏幺妹说:“小苏同志的事我听说了,你受委屈了。”
常建兰起身给她倒了杯水:“领导,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没听明白。”
肖丽荣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笑了笑:“知道你是个护短的,放心吧,这件事我们肯定要严肃处理。”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推过去:“喏,这是昨天晚上我们收到的举报信,你看看。”
常建兰接过来,一目十行的看了,信中说苏成运和蔡小娥虐待妇女,藐视婚姻法,还列举了那二人尤其是蔡小娥有些十分有封建特征的言辞。
肖丽荣喝了口水:“因此,在工作组看来,他二人身上的封建思想残余很顽固,而且心思太过狡猾,当面一个态度背后一个态度,因此,简单的宣传教育已经达不到效果,必须进行深刻的批评甚至惩罚。”
她看了眼苏幺妹脸上和嘴角的伤,“这件决定是昨天晚上我们临时下的,还没来得及告诉常主任,但就目前来看,这个决定是十分正确的。”
县里的领导做了决定,到了常建兰这里,当然是无条件的执行,况且,镇上像蔡小娥这样刻薄儿媳妇的婆婆不在少数,不过是欺负的多跟欺负的少的问题,土改也有两年多了,三座大山也没推倒了,可暗戳戳欺压儿媳妇的旧习俗一直没能改变,很有必要惩一儆百,好让那些人心里有个惧怕。
苏幺妹立刻捂着脸站起来:“肖组长,常主任,我敢保证刚才我说的没有一句瞎话,蔡小娥在门口嚷嚷的很大声,周围的邻居肯定也都听到了,你们也能证实。”
这件事甚至都不用特意去打听,不到下午,上午苏家那一场震天响的打斗就被传了个遍,蔡小娥说的那一番话搁在以前不算什么,这会儿正是风口浪尖上,难免不让人多想。
苏大强跑过来解释,希望看在他的面子上,这事儿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可惜他一个小小的副排长,在工作组的面前委实不够瞧。
工作组很快就做了决定:暂停苏成运在木材厂的工作,令他跟蔡小娥一起去上思想学习班,这学习班原本也就一个月,被蔡小娥这一番闹腾,直接延长到半年,还要求每天做思想汇报,半年后看两个人的表现情况再决定是否恢复之前的工作。
幺妹觉得苏成运很可能要失业了,这个时代,政|治表现不积极,不过关,其它都免谈。
一想到蔡小娥和苏成运要遭受物质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苏幺妹就恨不得仰天大笑,真解气啊!
试问还有比拿走一个人最在乎的东西更好的报复方式吗?
没有。
对爱慕虚荣的蔡小娥和苏成运来说,体面扫地的杀伤力和侮辱性都极大,而且,这种影响要持续很多很多年。
蔡小娥揉着老腰,疼的咨牙俫嘴:“大强啊,娘就是随口嘀咕了一句,在自己家里,咋也没想到会被人举报了,真不是诚心的,要不、要不你去找省城那姑娘,请她说说情?”
“咋也不能让我跟你爹当坏分子吧?我们不是不能去改造思想,就怕会影响了你的前途,你看……”
苏大强搓了搓脸,看着满屋满地的碎片说不出话,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放在桌上,拎起包往外走。
走到堂屋门口,又停了下来,“娘,算是为了我,以后您能不出门就别出门了,在家里也别乱说话,记住,言多必失!”
等一脚跨出了大门,就听见屋里他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怨我?我是为了谁啊?要没有他那封信,我会折腾这么些事……”
苏大强深深的叹了口气,快步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